沈云霆家破产那天，我拿着一张支票砸在他脸上，提了分手。
他双眼通红，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声音嘶哑地像头绝望的困兽：
「清月，钱就那么重要吗？比我们三年的感情还重要？」
我抽出手，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笑得残忍：
「沈云霆，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
再次相遇是五年后。
当年那个落魄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叱咤风云的金融巨鳄。
在一场顶级的商业酒会上，他众星捧月，而我只是个端着托盘，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他昂贵西装上的侍应生。
全场死寂，我白着脸不停道歉。
沈云霆却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擦去我脸上的酒渍，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便宜？」
01
“沈云霆，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
五年了，我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残忍又陌生的笑容，还时常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连同他当时那双通红的、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一样的眼睛。
我叫苏清月，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今晚，我临时代替生病的同事，来这个金碧辉煌的顶级酒会做侍应生。
时薪三百，我很需要这笔钱。
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衣香鬓影的人群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耳朵里听着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金融术语和上亿的生意，只觉得和自己是两个世界。
“那位是谁啊？气场好强。”
“你连他都不认识？沈云霆啊！华尔街回来的，一手创建了‘启明资本’，
这几年跟开了挂一样，手段又准又狠，人称‘金融圈手术刀’。”
“原来他就是沈云霆……长得也太帅了吧。”
沈云霆。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猛地插进我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我端着托盘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红酒跟着晃了晃。
我下意识地抬头，顺着那些名媛们痴迷的目光看过去。
只一眼，我的呼吸就停住了。
人群中央，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男人，身形挺拔，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卓然。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又流畅，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真的是他。
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加……陌生了。
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如今的他，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剑，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立刻低下头，转身就想往角落里躲。
千万不能被他看到。
我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
廉价的侍应生制服，跑了一晚上步的酸痛双腿，还有那张因为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
跟他现在光芒万丈的样子比起来，我简直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我埋着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可偏偏事与愿违。
一个转身，我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啊！”
我惊呼一声，手里的托盘瞬间失衡。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杯鲜红的液体就尽数泼在了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音乐声、交谈声，全都消失了。
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撞入眼帘的，是沈云霆那张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垂着眼，看着自己胸前那片狼藉的酒渍，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我却吓得魂飞魄散。
“对、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我慌忙放下托盘，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去帮他擦拭。
可我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别碰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冷，像是冬天结了冰的湖面。
我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傻了。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服务员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这套西装是顶奢品牌Armani的私人订制吧？得七位数了，她赔得起吗？”
“看她这穷酸样，卖了她都赔不起。”
酒店经理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冲着沈云霆鞠躬道歉。
“沈总！实在对不起！是我们的人不懂事，惊扰到您了！我马上把她开除！”
说完，经理转过头，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瞎了吗！你知道你撞到的是谁吗！还不快给沈总跪下道歉！”
跪下？
我的膝盖一软，屈辱感瞬间涌了上来。
可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个最底层的服务员，他是高高在上的沈总。
我咬着下唇，嘴里全是血腥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就在我准备弯下膝盖的时候。
沈云霆突然开口了。
“等等。”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死寂。
经理谄媚地笑着：“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沈云霆没有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直死死地锁着我。
五年了，他第一次这样正眼看我。
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爱意和痴缠，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嘲弄。
他松开我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用那块方巾，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的指腹带着一丝凉意，划过我的脸颊，擦去了一滴不小心溅到我脸上的酒渍。
动作算得上温柔，可我却觉得比被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堪。
他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轻又冷，像羽毛一样刮过我的耳廓，却让我从头凉到了脚。
“苏清月。”
他叫了我的名字。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便宜？”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屈辱、难堪、心酸，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眼里的嘲讽和轻蔑，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刺眼。
原来，他恨我。
也是，我当年那样对他，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我活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经逼退了所有的眼泪。
“沈总，”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套西装多少钱，我赔。”
“你赔？”
沈云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拿什么赔？用你一个小时三百块的时薪吗？”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刀刀都扎在我的心窝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声音因为极力隐忍而微微颤抖。
沈云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胸牌。
“苏清月，是吗？”
“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明天早上九点，到启明资本顶楼总裁办报道。”
我愣住了：“什么？”
他想干什么？
沈云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套西装，一百八十万。你不是要赔吗？”
“我给你一个机会。”
“来我的公司，给我当私人助理，什么时候我觉得你还清了，你什么时候可以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耳边炸开。
私人助理？
这不就是要我当牛做马，任他羞辱吗？
我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我不……”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沈云霆打断了我，声音冷了下来。
“或者，你现在就拿出一百八十万。否则，我就报警，告你故意毁坏他人财物。”
报警……
我脸色一白。
我不能有案底，我弟弟还在上大学，我不能影响他。
沈云霆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
他这是在逼我。
逼我走进他精心设计的牢笼里，接受他迟到了五年的、来自地狱的报复。
周围的人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酒店经理更是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看着沈云霆那张冷漠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我知道，我没得选。
良久，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好。”
我答应了。
我看到沈云霆的嘴角，满意地向上扬起。
他转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屈辱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沈云霆，你赢了。
02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
站在金碧辉煌、直插云霄的启明资本大楼下，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样，走了进去。
前台小姐姐人很好，核对了我的信息后，给了我一张临时工牌，让我直接去顶楼总裁办。
电梯一路向上，数字不断跳动，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悬到了嗓子眼。
叮——
顶楼到了。
电梯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明亮的办公区域。
装修风格是极简的黑白灰，透着一股“我很贵”的气息。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
“你好，是苏清月小姐吗？”
我点了点头：“是。”
“我是沈总的首席秘书，欧静怡。沈总在办公室等你，请跟我来。”
她说话客客气气，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疏离。
我猜，昨晚酒会上的事情，公司里大概已经传遍了。
我跟着她，穿过安静的办公区，来到一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前。
欧静怡敲了敲门：“沈总，苏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门里传来沈云霆清冷的声音。
欧静怡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办公室很大，大得有些夸张。
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CBD。
沈云霆就坐在那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可惜，是个会折磨人的恶神。
我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沈总，我来了。”我小声说。
他没反应，继续翻着文件。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腿都站麻了。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看向我。
目光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过来。”他说。
我挪动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茶水台：“去，给我冲杯咖啡。”
“……好。”
我转身走向茶水台。
上面摆着一台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咖啡机，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咖啡豆。
我有点懵。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喝咖啡，他说喝了心慌。
现在口味都变了吗？
我硬着生疏地研究着那台咖啡机，手忙脚乱地磨豆、压粉、萃取……
折腾了半天，终于冲好了一杯。
我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沈总，您的咖啡。”
他接过去，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咖啡。”
“你管这叫咖啡？”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褐色的液体溅了出来。
“水温不对，豆子磨得太粗，萃取时间过长。
苏清月，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
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心里委屈得要命。
我又不是专业的咖啡师，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对不起，我再去冲一杯。”我低着头，小声说。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我怕喝了你的咖啡会中毒。”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很高，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这种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我很不舒服。
“欧秘书应该跟你说了，你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
“是。”
“作为我的私人助理，你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安排我的行程，处理我的私人杂务。”
他顿了顿，目光从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那双几十块的帆布鞋上扫过，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以及，管理好你自己的形象。”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卡里没密码。下班后，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下。”
“我不想明天再看到你这副穷酸落魄的样子。”
他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穷酸落魄……
是啊，我现在可不就是穷酸落魄吗？
为了给我爸还赌债，为了我弟的学费，我一天打三份工，别说买新衣服了，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舍不得吃。
可这些，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五年前为了钱抛弃他的拜金女。
现在落魄了，也是活该。
我看着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感觉无比刺眼。
“沈总，我不需要。”我咬着牙说，“我会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沈云霆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就凭你？
苏清月，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穿成这样跟在我身边，丢的是我的脸。”
“拿着。”他的声音不容置喙。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气氛僵持住了。
沈云霆的耐心似乎被耗尽了。
他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将那张卡强行塞进了我的手心。
他的手很烫，烫得我心里一颤。
“苏清月，我再说一遍，拿着。”
“这是命令。”
我被他捏得手腕生疼，被迫握住了那张卡。
冰冷的卡片硌着我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听懂了吗？”他逼近一步，气息喷在我的头顶。
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还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款。
只是现在，这味道只会让我觉得窒息。
“……听懂了。”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我。
“出去吧。”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
“今天的工作，就是学会怎么冲一杯能喝的咖啡。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你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说完，他便不再看我，重新拿起了文件。
我握着那张屈辱的黑卡，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这就是他要的报复吗？
用钱来羞辱我，把我踩在脚底下，让我认清我们之间云泥之别的差距。
沈云霆，你真的好狠。
我走出办公室，欧静怡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个工位，就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
视野绝佳，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扇磨砂玻璃门。
也意味着，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我坐下来，看着桌上那台崭新的电脑，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就真的在跟那台咖啡机死磕。
第一杯，他说水太烫。
第二杯，他说豆子不行。
第三杯，他说沫打得太丑。
……
第十杯，他干脆看都不看，直接让我倒了。
我来来回回地进出他的办公室，感觉自己就像个被耍的猴子。
整个总裁办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真的想喝咖啡。
他只是想折磨我，想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傍晚，下班时间到了。
我端着不知道第多少杯失败品，再次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沈总，咖啡。”
他头也不抬：“放着吧。”
“已经下班了，我……可以走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杯咖啡。
“你觉得，这杯合格了吗？”
我看着那杯歪歪扭扭的拉花，沉默了。
“不合格，就重做。”他淡淡地说。
“……”
我真的要疯了。
我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沈云霆！”我终于忍不住，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是想羞辱我，对不对？”
他听到我叫他的全名，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你终于有点记性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是，我就是想羞辱你。怎么，受不了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苏清月，这才只是个开始。”
“你当年怎么对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地还给你。”
“我要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又冷又利。
我看着他，心里那点不甘和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所取代。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反抗呢？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我知道了。”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认命的疲惫。
沈云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他松开我的下巴，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滚出去。”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在你学会冲咖啡之前，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如蒙大赦，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我趴在桌子上，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只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将是炼狱。
03
拿着沈云霆给的黑卡，我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一下？
说得轻巧。
我看着卡，心里堵得慌。
用他的钱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然后继续在他面前被他羞辱吗？
我做不到。
可是，他说得也对，我穿成这样跟在他身边，丢的是他的脸。
在启明资本这种地方，我这身打扮确实格格不入。
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我还是用那张卡，去商场买了一套最便宜的职业套装。
一千多块，花得我肉疼。
这笔钱，够我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欠沈云霆180万，外加一套衣服的钱。
当我换上新衣服，化了个淡妆，出现在沈云霆面前时，他正在接电话。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然后继续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语气冰冷。
“方案不行，重做。”
“我只要结果，过程我不管。”
“今天下班前我看不到新方案，你们整个部门都给我滚蛋。”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脸色很难看。
我猜，又是哪个倒霉蛋惹到他了。
我默默地走到茶水台，开始了我今天的“冲咖啡”任务。
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今天熟练多了。
水温、豆子、时间……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严格按照网上查来的教程操作。
很快，一杯看起来还不错的拿铁就做好了。
我甚至还勉强拉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虽然有点歪。
我端着咖啡，忐忑地走到他面前。
“沈总，您的咖啡。”
他抬眼，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发难。
他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我紧张地盯着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放下杯子，没说话。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是……合格了？还是不合格？
“沈总？”我试探着问。
“糖。”他吐出一个字。
“啊？”我愣了，“您不是不喝加糖的吗？”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喝任何东西都不喜欢加糖，他说太腻了。
他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现在喜欢喝甜的。”他说。
“……”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五年了，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他不再喝美式，开始喝拿铁。
就像他开始喜欢吃甜。
就像他……不再爱我。
我转身去给他拿糖包。
“不用了。”他突然叫住我。
他站起身，从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罐。
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我看着那个罐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糖罐……
是我以前送给他的。
那时候他总说不爱吃糖，我就买了这个漂亮的罐子，装满了他可能会喜欢的水果糖，硬塞给了他。
我说：“生活这么苦，总要来点甜的嘛。”
他当时嘴上嫌弃，却还是收下了。
我以为，他早就把这个连同我们过去的一切，都扔掉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而且，还带到了公司。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沈云霆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他拧开盖子，倒了两颗草莓味的糖，扔进了咖啡里，然后用小勺搅了搅。
草莓味……
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他居然还记得。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又没出息地掉下眼泪。
我赶紧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沈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站住。”
他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今天的行程。”他言简意赅。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他的私人助理，行程安排也是我的工作。
我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晚上熬夜做好的备忘录。
“沈总，您今天上午十点，有一个和‘风华国际’的视频会议。
十一点半，和蒋先生约了在‘云顶餐厅’吃饭。
下午三点，要去CBD的工地视察。晚上……”
“晚上推了。”他打断我。
“啊？可是晚上是和‘方氏集团’的方总……”
“我说推了。”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好的。”
我默默地在备忘录上划掉了晚上的行程。
“跟蒋知言说，我中午会带个人过去。”他又说。
带个人？
带谁？
我正疑惑着，就听他说：“你，跟我一起去。”
我？
我愣住了：“我去……合适吗？”
那是他的私人饭局，我去算怎么回事？
“你是我的助理，我吃饭的时候，你负责在旁边给我布菜。”他轻描淡写地说。
布菜……
我算是明白了。
他就是要时时刻刻地把我带在身边，用各种方式提醒我，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我知道了。”我麻木地回答。
“出去吧。”
我走出办公室，感觉自己像个被抽干了力气的木偶。
欧静怡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苏助理，这是上午视频会议要用的资料，你看一下，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她的态度，比昨天好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我换了身像样的衣服？
也可能是因为，沈云霆让我跟他一起去参加私人饭局，这个举动在别人看来，意义非凡。
“谢谢你，欧秘书。”我接过文件。
“叫我静怡就好。”她对我笑了笑，“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我看着她友善的笑容，心里稍微暖和了一点。
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能有一个人对我释放善意，已经很难得了。
上午的视频会议，很顺利。
我虽然听不太懂那些专业的术语，但我提前把资料都看熟了，沈云霆要什么文件，我都能第一时间递给他。
他全程没有挑我一点毛病。
十一点，他合上电脑。
“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
“蒋知言，”他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吗？”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
蒋知言，沈云霆最好的兄弟。
也是当年，最不看好我们的人。
他总说我看起来就不像个安分的人，让沈云霆离我远点。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这几年，总在我面前念叨你。”沈云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心里一紧。
念叨我什么？
骂我吗？
“他说，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栽那么大一个跟头。”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
我的心，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收起你的道歉。”沈云霆冷笑一声，“苏清月，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道歉。”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专属车位上。
司机已经等在了车边，恭敬地为沈云霆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云霆坐了进去，然后看了我一眼。
“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坐后面。”他又说。
我只好关上副驾驶的门，坐到了后座。
车里的空间很大，但我还是觉得很挤。
我和他之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混着淡淡的咖啡和水果糖的甜味。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我只能拼命地往车门边上靠，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沈云霆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局促。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苏清夜，”他突然叫错了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地纠正：“是苏清月。”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都一样。”
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都一样。
反正，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报复的符号。
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很快就到了“云顶餐厅”。
这是一家顶级的私房菜馆，开在市中心一栋大厦的顶楼，环境私密，消费高昂。
是我这种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服务员恭敬地把我们引到一个包厢。
推开门，一个穿着花衬衫，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男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看到我们，他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
“哟，我们的沈大总裁可算来了，等你半天了。”
他的目光在沈云霆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我身上。
当他看清我的脸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苏……苏清月？”
蒋知言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04
“苏清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知言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他指着我，又看看沈云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活像调色盘。
“云霆，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云霆一脸淡然地拉开椅子坐下，好像没看到蒋知言快要惊掉的下巴。
“我的新助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助理？”蒋知言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让她给你当助理？你疯了？”
他绕过桌子，走到沈云霆身边，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哥们，你搞什么？你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对你的？
这种拜金女，你还让她待在你身边，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啊？”
沈云霆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没说话。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
“那个……我去外面等你们。”我说着就要溜。
“站住。”沈云霆发话了，“谁让你走了？”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冷冷的。
“过来，布菜。”
蒋知言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沈云霆，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拿起公筷，开始默默地给他夹菜。
他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我全都记得。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
这是他以前最爱吃的菜。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我不吃鱼，有刺。”他冷冷地说。
我夹菜的手一僵。
他不吃鱼了？
也是，五年了，口味变了很正常。
我默默地把鱼肉夹回到盘子里，又给他夹了一块东坡肉。
他看都没看，直接对蒋知言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蒋知言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CBD那块地，有消息了。”
听到正事，沈云霆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谁拿了？”
“方氏集团。”蒋知言说，“方清雪那个女人，亲自去谈的。
也不知道她给她爸吹了什么枕边风，方家老爷子居然同意她动用那么大一笔资金。”
方清雪……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又是一紧。
方氏集团的千金，也是我们大学的校花。
当年，她追沈云霆追得人尽皆知。
只不过，那时候沈云霆的心思全在我身上，对她不屑一顾。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成了生意上的对手。
“她？”沈云霆冷笑一声，“她有这个脑子？”
“你可别小看她。”蒋知言说，“这几年，她在方氏做得风生水起，手段可不比你软。而且……”
蒋知言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给我夹菜的我，意有所指地说：“而且，人家对你，可还念着旧情呢。
这次她拿下CBD那块地，摆明了就是冲着你来的。”
沈云霆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
我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手里的筷子却抖得厉害。
“我听说，她今晚在‘夜色’组了个局，请了不少圈内人，也给你发了请柬。”蒋知言继续说，“摆明了是鸿门宴，你去不去？”
“去。”沈云霆放下茶杯，吐出一个字。
“我就知道。”蒋知言一副了然的表情，“行吧，那我晚上陪你一起去，省得你被那女人给吃了。”
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那她呢？也带去？”
沈云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千万别带我去，我一点也不想去看他们上演什么旧情人重逢的戏码。
“她？”沈云霆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当然要带去。”
“让她好好看看，她当年扔掉的垃圾，现在是怎么被别人当成宝的。”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疼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带我去见蒋知言，是想让我被他的兄弟羞辱。
带我去见方清雪，是想让我看他和其他女人谈笑风生，好让我后悔。
沈云霆，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么幼稚，又那么残忍。
“好，好，你牛。”蒋知言对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举手投降，
“你们俩这爱恨情仇我搞不懂，我还是吃饭吧。”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沈云霆和蒋知言聊着公事，我像个隐形人一样，默默地给他们添茶、布菜。
全程，沈云霆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布菜工具。
吃完饭，蒋知言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云霆带着我回公司。
车上，他闭着眼睛假寐，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知道，CBD那块地对他很重要，是他新项目启动的关键。
现在被方清雪抢走了，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想安慰他，可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有什么资格呢？
在他眼里，我恐怕巴不得他倒霉吧。
回到公司，他直接进了办公室，把我关在了门外。
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
欧静怡走过来，小声问我：“苏助理，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
“沈总他……是不是又为难你了？”她犹豫着问。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他是我老板，我是他助理，听他的安排是应该的。”
欧静怡看着我，叹了口气。
“其实……沈总他以前不这样的。”
我愣了一下。
“五年前，公司刚出事那会儿，他比现在还要冷，整个人就像一块冰，谁都捂不热。我们都以为他要垮了，可他硬是撑了过来。”
“这几年，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是以一种自毁的方式在拼。公司里的人都怕他，因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我们都觉得，他心里好像憋着一股劲，一股……恨意。”
欧静怡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苏助理，我能问一下吗？你和沈总……以前是不是认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该怎么回答？
说认识？然后让她去八卦我们那段不堪的过去吗？
说不认识？可连蒋知言都认识我，我的身份迟早会曝光。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沈云霆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们。
“欧静怡，你很闲吗？”他的声音冷得掉渣。
欧静怡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沈总，我马上回去工作。”
说完，她逃也似的跑了。
办公室门口，又只剩下我和沈云霆两个人。
他没有看我，而是直接对我下命令。
“去，给我买点胃药。”
“你胃疼？”我下意识地问。
他有老胃病，以前就是我照顾他，我知道他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很容易犯病。
“不该问的别问。”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就回了办公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我看着那扇门，心里又气又急。
这个狗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摆谱！
我不敢耽搁，立刻跑下楼，去附近的药店给他买胃药。
回来的时候，我顺便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
我知道，他胃疼的时候，喝点热粥会舒服很多。
我端着粥，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
我推门进去，他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只手按着胃部，眉头紧紧地皱着。
脸色也有些苍白。
看起来疼得很厉害。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沈总，药买回来了。”我把药和水放在他桌上，“我给你熬了点粥，你先喝点垫垫肚子，再吃药。”
他睁开眼，看着我手里的粥，眼神闪了闪。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没有拒绝。
我把粥放在他面前，拧开盖子。
小米粥的香气，瞬间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催促道。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拿起了勺子，默默地喝了起来。
他喝得很慢，一口一口的，像个听话的孩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里那点怨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沈云霆，你这个笨蛋。
就算你要报复我，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他喝完粥，吃了药，脸色好看了很多。
他靠在椅子上，没说话，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准备出去。
“苏清月。”他突然叫我。
“嗯？”我回头。
“晚上，不用去了。”他说。
我愣住了：“不去‘夜色’了？”
“嗯。”
“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开。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是不是……怕我去了，看到他和方清雪在一起会难过？
不，不可能。
苏清月，你别自作多情了。
他现在恨不得你死，怎么可能会为你着想。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去了而已。
“好的，沈总。”我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点了点头，“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我转身要走。
“等等。”
他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了那个糖罐子。
他倒了一颗草莓味的糖，递给我。
“这个，给你。”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我看着他手心里的那颗糖，整个人都傻了。
他……给我糖？
这是什么操作？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我……”
“拿着。”他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我手里，“今天冲的咖啡，勉强能喝。”
说完，他就转过椅子，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握着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糖，站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
沈云霆，你到底……想干什么？
05
晚上的局，沈云霆最终还是去了。
是蒋知言一个电话把他催过去的。
蒋知言在电话里说：“你不来，方清雪那女人就要把房顶掀了，说你不给她面子。
哥们，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闹太僵。”
沈云霆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也带上了我。
理由是：“我的助理，当然要24小时待命。”
我还能说什么呢？
客户是上帝，老板是阎王。
我都得罪不起。
“夜色”是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比昨晚的酒店还要奢华。
我跟在沈云霆身后，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些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大佬。
方清雪就坐在主位上，众星捧月。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V领长裙，长卷发，大红唇，整个人明艳得像一朵盛放的玫瑰，侵略性十足。
看到沈云霆进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漾开一抹妩媚的笑。
“云霆，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给我这个面子呢。”
她说着，就想上来挽沈云霆的胳膊。
沈云霆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了。
“方总客气了。”他的语气很疏离。
方清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当她看清我的脸时，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嫉妒、不屑和敌意的眼神。
“这位是？”她明知故问。
“我的助理，苏清月。”沈云霆淡淡地介绍。
“哦？助理？”方清雪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沈总的助理，可真是……特别啊。”她意有所指地说。
我能感觉到，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鄙夷。
我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苏助理，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沈总的酒杯空了吗？”方清雪突然对我发难。
我回过神，赶紧拿起酒瓶，想给沈云霆倒酒。
“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我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有什么资格管他？
果然，沈云霆的脸色沉了下来。
方清雪更是嗤笑一声：“哟，苏助理管得还挺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沈总的女朋友呢。”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轻蔑。
“哦，我忘了，苏小姐以前，好像还真是云霆的女朋友。只不过，是前女友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包厢的人都听到。
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玩味。
原来是那个拜金的前女友啊。
现在混得这么惨，还跑到前男友手下打工？
真是活该。
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这些信息。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云霆，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吗？
让你的白月光，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羞辱我？
你成功了。
我看着沈云霆，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哪怕是呵斥我一句，也比现在这样沉默要好。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端起我刚刚给他倒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方总说笑了。”我低下头，轻声说，“我现在只是沈总的助理，做好分内的事是应该的。”
说完，我拿起酒瓶，给方清雪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
然后，我端起自己的杯子，里面是服务员刚倒的果汁。
“方总，刚才是我多嘴了，我自罚一杯，给您赔罪。”
我说完，仰头就把一整杯果汁喝了下去。
方清雪看着我，眼神里的得意更浓了。
“苏助理真是好酒量。”她笑了笑，然后看向沈云霆，“云霆，你这个助理，调教得不错啊。”
沈云霆没理她，而是对我冷冷地说：“谁让你喝酒了？”
我愣住了：“我喝的是果汁。”
“果汁也不行。”他的语气很霸道，“我的助理，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
说完，他把自己的那杯白开水，推到了我面前。
“以后，你就喝这个。”
我看着面前那杯白开水，整个人都懵了。
不止我，包厢里所有人都懵了。
方清雪的脸，更是瞬间就黑了。
沈云霆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她的面，维护我这个前女友？
“云霆，你……”
“方总，”沈云霆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我们还是来谈谈CBD那块地吧。”
他直接把话题拉回了正事，丝毫没有给方清雪发作的机会。
方清雪气得胸口起伏，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破脸，只能硬生生地把火气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酒局，气氛变得很微妙。
沈云霆和那些商场老狐狸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他虽然说自己胃不好，但还是喝了不少。
我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心里急得不行。
我想劝他，可我不敢。
我只能不停地给他倒水，希望他能少喝点酒。
方清雪全程黑着脸，时不时地用眼刀子剜我。
我假装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酒局过半，沈云霆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一走，方清雪就端着酒杯，走到了我身边。
“苏清月，我们聊聊。”她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过去了。
我跟着她，走到了包厢外面的露台上。
晚风很冷，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个价吧。”方清雪开门见山，“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云霆？”
我愣住了。
这熟悉的台词……
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方小姐，你误会了，我和沈总现在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关系。”我解释道。
“单纯？”方清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骗鬼呢？
你要是跟他没点什么，他会把你带在身边？还当着我的面维护你？”
“苏清月，我警告你，云霆现在是我的。五年前你斗不过我，现在，你更不是我的对手。”
我皱起了眉。
五年前我斗不过她？
我什么时候跟她斗过？
“我不管你当年用了什么手段，让云霆选择了你。”方清雪的眼神变得狠厉，“但现在，他是我看上的男人，谁也别想抢走。”
“我劝你，识相点，自己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看着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方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说，
“第一，我和沈云霆已经分手五年了，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第二，就算我对他有想法，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你！”方清雪没想到我敢顶嘴，气得脸都白了。
“苏清月，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五年前那个被云霆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吗？
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光蛋而已！”
“我能让你从启明资本滚蛋，也能让你在这座城市里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她的话，很恶毒。
但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会因为几句威胁就害怕得发抖的小姑娘了。
这五年，我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方清雪这点段位，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信。”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笑了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方小姐，你这么害怕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就算你现在拥有的再多，也比不上我曾经在他心里的位置？”
“你胡说！”方清雪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我没有胡说。”我脸上的笑容不变，“你如果真的那么自信，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了。”
“你……”
方清雪气得扬手就要打我。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我睁开眼，看到沈云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他抓着方清雪的手腕，眼神冷得像冰。
“方清雪，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方清雪看到他，气焰瞬间就灭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云霆，你听我解释，是她……是她先用话激我的！”
沈云霆没有理她，而是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然后，他松开方清雪的手，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那个动作，自然得就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的助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沈云霆看着方清雪，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
“我……”方清雪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CBD那块地，我不要了。”沈云霆突然说。
方清雪愣住了：“什么？”
“就当是，我送给方总的见面礼。”沈云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希望方总以后，管好自己的人，也管好自己的手。”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碰她一下。”
他的“她”字，咬得特别重。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留下一脸错愕的方清雪，和露台上一片冰冷的空气。
我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手很大，很暖，紧紧地包裹着我的。
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炸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给我出头，他居然放弃了那么重要的一块地。
他不是恨我吗？
他不是要报复我吗？
那他现在做的，又算什么？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沈云霆，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06
我被沈云霆一路拉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松开我的手。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凝滞。
我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他独特的木质香，让我有些心乱。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在电梯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鼓起勇气问，“CBD那块地，对你不是很重要吗？”
“不重要。”他回答得很快，像是在掩饰什么，“一块地而已，没了可以再找。”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语气有些烦躁，“苏清月，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你出头，就是对你旧情难忘？”
我被他问得一愣，没有说话。
“别自作多情了。”他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想我的东西，被别人染指而已。”
“你是我的助理，你的脸，也是我的脸。她打你，就是打我的脸。”
“我沈云霆的人，就算是要教训，也只能由我来教训，轮不到别人。”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把一切都归结于他那该死的、霸道的占有欲。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他掩饰得很好，脸上除了冷漠，什么都看不出来。
叮——
电梯到了一楼。
他率先走了出去，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五味杂陈。
他说得对，我不该自作多情。
他现在对我做的所有事，可能都只是他报复计划的一部分。
先给我一点甜头，让我产生幻想，然后再狠狠地把我推开。
这种手段，他最擅长了。
我不能再上当了。
车子很快就来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忽明忽暗地打在他脸上。
他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地皱着。
看起来很疲惫，也很……孤独。
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我伸出手，想帮他抚平紧锁的眉头。
可我的指尖，在快要碰到他皮肤的时候，又猛地收了回来。
苏清月，你疯了吗？
你忘了他刚刚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手，默默地把头转向了窗外。
车子先送我回了家。
我家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连路灯都是昏暗的。
“沈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下车，对他说道。
他“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我关上车门，看着黑色的宾利绝尘而去，心里空落落的。
我回到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把自己扔在床上。
房间里很冷，没有一丝人气。
我抱紧了被子，却还是觉得冷。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沈云霆那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碰她一下”。
还有他拉着我离开时，那宽阔又可靠的背影。
沈云霆，你这个混蛋。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我捂着脸，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公司。
一进办公室，我就感觉气氛不对。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欧静怡看到我，赶紧把我拉到了一边。
“清月，你昨天晚上和沈总……去哪了？”她小声问。
“就……去参加了一个酒局啊，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欧静怡一脸震惊，“昨天晚上，沈总和方氏集团的公子，在‘夜色’门口打起来了！”
“什么？”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打起来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欧静怡压低了声音，“为了你啊！”
“为我？”我更懵了。
“是啊！我听蒋总的助理说的，说昨天方清雪的弟弟方宇，在会所门口堵你，想替他姐出气，结果被沈总撞见了。
沈总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方宇一拳，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听说场面可激烈了，方宇的脸都挂彩了，沈总的手也破了皮。最后还是蒋总赶到，才把他们拉开。”
我听着欧静怡的描述，脑子里嗡嗡作响。
沈云霆……为了我，跟人打架？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最讨厌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吗？
“现在整个圈子都传遍了。”欧静怡一脸八卦地说，“都说沈总对你这个前女友是旧情难忘，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你快跟我说说，你们俩是不是要复合了？”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云霆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看起来有几分不羁。
他的脸色不太好，嘴唇也有些苍白。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右手手背上那块刺眼的纱布。
我的心，猛地一抽。
他真的……受伤了。
他看到我，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冷着脸说：“苏清月，进来。”
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门一关上，他就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没有说话。
“你的手……”我忍不住开口。
“不关你的事。”他冷冰冰地打断我。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急了，“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方宇他……”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他突然转过身，冲我吼道。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情绪看起来很激动。
“苏清月，你是不是很得意？看到我为了你跟别人打架，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没有！”我赶紧摇头。
“没有？”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那你现在这副关心的样子是做给谁看？苏清月，我告诉你，我打方宇，不是为了你。”
“我只是单纯地看他不爽而已。”
“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我嫌恶心。”
他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他又在说谎了。
他如果真的觉得我恶心，就不会在我被方清雪刁难的时候维护我。
他如果真的看方宇不爽，就不会等到方宇要对我动手的时候才出手。
他只是……不想承认，他还在乎我。
他怕承认了，就输了。
这个别扭又幼稚的男人。
“沈云霆。”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你疼不疼？”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اک的哽咽。
他听到我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一丝……慌乱。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手，疼不疼？”我又问了一遍。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手上的纱布。
“别碰！”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力道之大，甚至让他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他后退了两步，和我拉开距离，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苏清月，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心疼你。”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震惊，有怀疑，有痛苦，还有一丝……渴望。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心疼我？”他自嘲地笑了笑，“苏清月，你有什么资格心疼我？”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他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我。
“出去。”
又是这两个字。
每次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时候，就会用这两个字来赶我走。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走了。
我走到他身边，从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苏清月！你放手！”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我。
“我不放。”我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固执地说。
他的后背很暖，隔着薄薄的衬衫，我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沈云霆，别再口是心非了，好不好？”
“你明明就在乎我，为什么要假装不在乎？”
“你打架就是为了我，为什么要否认？”
“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浸湿了他背后的衬衫。
沈云霆的身体，不再挣扎了。
他僵硬地站着，任由我抱着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
“苏清月，你真是……我的劫。”
07
我不知道自己抱了他多久。
直到我的腿都站麻了，他才有了动作。
他没有推开我，而是转过身，面对着我。
他低下头，看着我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眉头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他的指腹很粗糙，带着薄茧，摩挲着我的皮肤，有点痒。
但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温柔得让我心慌。
“别哭了。”他的声音，不复刚才的冰冷，带着一丝无奈和沙哑，“丑死了。”
我被他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又哭又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你才丑。”我吸了吸鼻子，小声反驳。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要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眼睫毛的每一根弧度。
他慢慢地低下头，朝我靠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要吻我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呼吸，也忘了反应。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我的唇时。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瞬间把我们俩都惊醒了。
我猛地推开他，后退了好几步，脸红得像要滴血。
沈云霆也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清了清嗓子。
“进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门被推开，欧静怡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
“沈总，这是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需要您提前过目一下。”
她说完，抬头看到了我通红的眼睛和沈云霆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愣了一下。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暧昧笑容，把文件放在桌上，飞快地说：
“沈总，苏助理，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就跑了，还贴心地帮我们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先出去了。”我低着头，转身就想溜。
“站住。”
他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不敢回头。
“过来。”他说。
我磨磨蹭蹭地转过身，挪到他面前。
“干……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拉过我的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手心。
我低头一看，是一把钥匙。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家公寓的备用钥匙。”他言简意赅。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更懵了。
“从今天开始，搬过去住。”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什么？”我惊得差点把钥匙扔了，“搬过去住？为什么？”
“我的手受伤了，生活不方便。”他举了举自己那只包着纱布的手，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作为我的私人助理，你需要24小时照顾我。”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你现在住的那个破地方，安保太差。
我不想再看到方宇那种人去找你麻烦。”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原来，他是在担心我的安全。
“房租，从你那一百八十万里扣。”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刻意打破这片刻的温情。
“……”
好吧，我就知道。
这个狗男人，三句话离不开钱。
“我不搬。”我把钥匙还给他，“我住宿舍挺好的，而且我……”
“苏清月。”他看着我，眼神沉了下来，“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吗？”
“我没有……”
“那就搬。”他的语气很强硬，“这是命令。”
我看着他，知道自己再拒绝下去，只会惹他生气。
而且，他说得也对。
我住的那个地方，确实很不安全。
方宇能找到我一次，就能找到我第二次。
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甚至为我受伤了。
“……好。”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班后，我让司机送你去搬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收拾就行，没什么东西。”我说。
我的所有家当，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
“出去吧。”
我拿着那把沉甸甸的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要和他……同居了？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照顾”，但一想到要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的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加速。
这算什么？
金屋藏娇？
还是……羊入虎口？
我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下午，沈云霆去开会了。
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发呆。
欧静怡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挤眉弄眼。
“清月，老实交代，你和沈总，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别胡说。”我脸上一热。
“还说没有？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们俩……差点就亲上了吧？”
“……”
我的脸更红了。
“哎呀，你就别害羞了。”欧静怡推了推我，“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奇死了。”
我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把昨天晚上打架的事情，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然，那个未遂的吻，和同居的事情，我自动忽略了。
“哇！”欧静怡听完，眼睛都在放光，“英雄救美，深情告白……我的天，这不就是偶像剧的情节吗？”
“沈总也太A了吧！为了你，连那么重要的地都不要了，还跟人打架！这妥妥是真爱啊！”
“清月，你还犹豫什么？赶紧跟他复合啊！”
复合？
我苦笑了一下。
说得轻巧。
我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五年的时间和一个方清雪？
还有我当年，为了保护他而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
那个谎言，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们两个人心里。
不拔掉它，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过去。
可是，我能告诉他真相吗？
告诉他，当年我之所以那么残忍地离开他，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被那个神秘的“张先生”伤害？
不，我不能。
那个“张先生”，势力太大，背景太深。
当年他能轻而易举地搞垮沈家，现在，也同样能轻而易举地毁掉沈云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切。
我不能再把他拖下水了。
“静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叹了口气，“我和他……不可能了。”
“为什么啊？”欧静怡一脸不解。
“没有为什么。”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班后，我拒绝了司机的好意，自己坐地铁回了出租屋。
我看着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小房间，心里有些感慨。
虽然它又小又破，但至少，它给了我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很快就收拾好了我那点可怜的行李。
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关上了门。
再见了，我一个人的生活。
我按照沈云霆给的地址，打车来到了他住的公寓。
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档小区，安保极其严格。
我报上房号和名字，保安核对了半天，才放我进去。
我找到他住的那一栋，坐电梯上了顶楼。
一整层，只有一户。
我站在那扇厚重的门前，拿出钥匙，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迎接我的，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客厅。
黑白灰的极简装修风格，跟他的办公室如出一辙。
冰冷，没有人气。
我换上鞋，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房子很大，是复式结构，装修得很有格调，但却没什么生活气息。
就像一个高级的样板间。
我正打量着，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沈云霆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显然是刚洗完澡。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
“你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有些局促。
“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我让阿姨收拾过了。”他说。
“好，谢谢。”
我拉着行李箱，就要上楼。
“等等。”他又叫住我。
我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饿了。”他摸了摸肚子，表情有点可怜巴巴的，“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
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总裁，回到家，居然连饭都吃不上。
“你想吃什么？”我问。
“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愣了一下。
又是面。
他以前就最喜欢吃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每次我问他想吃什么，他都说，要吃宝宝做的面。
那时候的“宝宝”，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称。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讽刺。
“西红柿鸡蛋面，可以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听到这几个字，身体明显一僵。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以。”
08
沈云霆家的厨房，比我整个出租屋都大。
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全是崭新的，一看就没用过几次。
冰箱里倒是塞得满满当当，但全是些进口的矿泉水和一些速食产品。
我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了几个西红柿和一盒鸡蛋。
幸好，还有面条。
我熟练地洗菜、切菜、打蛋。
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
因为这碗面，我曾经为他做过无数次。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西红柿和鸡蛋混合的香气。
沈云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厨房，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假装没看到他，专心地煮着面。
面条煮好，捞出，浇上炒好的西红柿鸡蛋卤。
最后，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一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
“好了，可以吃了。”
我把面端到餐厅的桌子上。
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面前那碗熟悉的面，他久久没有动筷子。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面，慢慢地放进嘴里。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紧张。
五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他吃完一口，抬起头，看着我。
“苏清月。”
“嗯？”
“你这五年，是不是在外面进修过厨艺？”
“啊？”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比以前更好吃了。”他说。
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漏跳了一拍。
“好吃……就好。”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
他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面。
一碗面，他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我来洗碗吧。”我伸手想去拿碗。
“不用。”他按住我的手，“放着吧，明天阿姨会来收拾。”
他的手，很烫。
我像触电一样，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
“哦，好。”
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
“那个……我先上楼了。”我站起身，准备开溜。
“等等。”
他又双叒叕叫住了我。
我感觉自己今晚就像个陀螺，被他转来转去。
“还有什么事吗？沈总？”我没好气地问。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苏清月。”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谢谢你。”
我愣住了。
他……跟我说谢谢？
为了这碗面？
“不用谢。”我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是你的助理，照顾你是应该的。”
“我不是为这个。”他说。
“那是什么？”
“谢谢你……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来？
我不是被你逼回来的吗？
“早点休息吧。”他没再多说，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就上了楼。
他的动作，自然得就像我们还在一起时那样。
我愣在原地，摸着被他揉过的头发，久久没有回神。
沈云霆，你这个混蛋。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会让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全都是沈云霆。
他为我打架的样子，他为我放弃CBD那块地的样子，
他喝醉了叫我名字的样子，他吃我做的面时满足的样子……
还有他刚刚，那句“谢谢你回来”。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苏清月，你要清醒一点。
他现在对你所有的好，都只是假象。
他是在报复你，是在玩弄你。
你不能再陷进去了。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它在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
我好恨这样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沈云霆已经去公司了。
餐桌上，放着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温牛奶。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龙飞凤舞，是他的风格。
——“记得吃早餐。不准不吃。”
霸道的语气，一如既往。
我看着那张纸条，忍不住笑了。
这个男人，真是……
我吃完早餐，也去了公司。
刚到公司，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风华国际”的资金链，断了。
公司内部高层动荡，股价暴跌，濒临破产。
而“风死国际”，正是方氏集团旗下最重要的子公司之一。
我愣住了。
这么突然？
我下意识地看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吗？
我正想着，蒋知言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直接冲到我面前。
“弟妹！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弟妹？”我被这个称呼搞得一头雾水。
“哎呀，别在意这些细节。”蒋知言一脸兴奋地抓住我的胳膊，“你知不知道，云霆他……他把方家给搞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
“就昨天晚上，他连夜召集了我们的人，做了个局，直接把风华国际给套进去了。
现在方清雪她爸都快气进医院了，方家乱成了一锅粥，哪还有心思管城西那块地。”
“云霆让我今天去跟政府那边谈，那块地，十有八九是我们的了！”
蒋知言说得眉飞色舞，我却听得心惊胆战。
沈云霆他……居然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仅放弃了那块地，还反手给了方家一个重创。
他这是在……替我出气？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喃喃地问。
“还能为什么？为了你呗！”蒋知言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
“方清雪那个女人，敢动我们云霆的心尖尖，云霆能放过她？”
“弟妹，你还不知道吧？云霆他这五年，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他那么拼命，就是想有一天能站在你面前，把你重新追回来。”
“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他也得偿所愿了。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都替他高兴。”
蒋知言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我的脑子里炸开。
我整个人都懵了。
沈云霆他……这五年，一直都想着我？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不敢相信。
“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蒋知言拍着胸脯保证，“不信你去问他啊。”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想去办公室找沈云霆问个清楚。
可我的脚，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动。
我怕。
我怕这一切，都只是蒋知言的误会。
我怕我满怀希望地去问他，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更怕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该怎么面对他？
我背负着那样的秘密，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清月？你怎么了？”欧静怡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
“我……我没事。”我摇了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去。
在那个秘密没有解决之前，我不能和他有任何牵扯。
否则，只会害了他。
我正心烦意乱，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苏小姐，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是……是他！
那个被称为“张先生”的男人！
他怎么会……突然联系我？
“看来，苏小姐还记得我。”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我听说，你最近，和沈家那个小子，走得很近啊。”
他的声音，明明是笑着的，却让我从头凉到了脚。
“你……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不想干什么。”他说，“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苏小姐，别忘了我们当年的约定。”
“离他远一点。”
“否则，五年前发生在沈家的事情，我不介意，再重演一遍。”
赤裸裸的威胁。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警告你，你不准动他！”我几乎是尖叫着说。
“呵呵，那就要看苏小姐的选择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从他身边消失。”
“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他回来了。
那个恶魔，回来了。
我该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沈云霆身边。
难道，又要再一次，亲手把他推开吗？
不，我不要。
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可是，如果我不离开，他就会有危险。
我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云霆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来。
“苏清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伸出手，想碰我的额头。
我像是被惊到的小鹿，猛地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别碰我！”
我的反应，让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受伤。
“清月，你……”
“沈云霆。”我打断他，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无情。
“我们结束吧。”
09
“你说什么？”
沈云霆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我说，我们结束吧。”我又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干了。你那一百八十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
我说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就想跑。
手腕，却被他死死地攥住。
“苏清月！”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结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过？”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被他拉着，被迫转过身，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里面翻涌着愤怒、痛苦，和深深的失望。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没有玩把戏。”我逼着自己，说出最残忍的话。
“我只是……玩腻了。”
“沈云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回心转意了吧？”
“别傻了。我回来，只是因为我没钱了，走投无路了。
现在我觉得这份工作太累了，不想伺候你了，不行吗？”
“你……”
他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攥着我手腕的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苏清月，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咬着牙说，“你再说一遍。”
我抬起头，迎上他满是伤痛的目光。
我的心，在滴血。
对不起，沈云霆。
对不起。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你。
“我说，我玩腻了。”我扯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个人，又霸道又幼稚，还一身的臭毛病。我伺候够了。”
“钱我会还你，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说完，用力地想抽出自己的手。
但他攥得太紧，我根本挣脱不开。
“两不相欠？”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苏清月，你觉得，我们之间，是能用‘两不相欠’四个字就能撇清的吗？”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说着，突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云霆，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惊呼着，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看着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沈云霆却不管不顾，抱着我，径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砰——
门被他用脚踹上。
他把我扔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欺身而上，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身下。
“苏清月，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他的声音，不再是愤怒，而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哀求。
“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你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的心有多痛？”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上。
滚烫的，灼伤了我的皮肤，也灼伤了我的心。
我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所有的坚强和冷漠，在他滚烫的眼泪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抱着他，泣不成声。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不要听对不起！”他捧着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我要听实话！”
“告诉我，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今天，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说。
我说了，他就会有危险。
看到我沉默，他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呵，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我，从我身上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
“你走吧。”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如刀割。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伤透他了。
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擦干眼泪，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蒋知言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云霆！不好了！出事了！”
他看到办公室里我和沈云霆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云霆，我刚刚查到，五年前，搞垮你们沈家的，是‘天启集团’的张启年！”
张启年！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而且，我还查到……他还查到……”蒋知言看了一眼我，欲言又止。
“查到什么？快说！”沈云霆催促道。
蒋知言咬了咬牙，心一横，说了出来。
“我还查到，五年前，就在你家出事的前一天，张启年找过苏清月！”
“他说，如果苏清月不离开你，他不仅要让你一无所有，还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轰——
蒋知言的话，像一颗原子弹，在我的脑子里炸开。
我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
沈云霆也僵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悔恨，有心痛，还有……滔天的怒火。
但那怒火，不是对我的。
是对他自己的。
“所以……”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所以，五年前，你跟我说分手，说是为了钱……”
“都是假的？”
“你拿走那张支票，说你只是玩玩……”
“也是假的？”
“你这五年，一个人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吃了那么多亏……”
“都是因为我？”
他每问一句，就向我走近一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没办法再否认了。
我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苏清月！”
他突然嘶吼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在我身边的墙上。
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他的手背，瞬间鲜血淋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他红着眼，冲我咆哮。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你当我是什么？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废物吗？”
“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恨你，我恨你为了钱抛弃我！我每天都活在恨意里，我拼了命地往上爬，
就是想有一天能把你踩在脚底下，狠狠地报复你！”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苏清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直接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他痛苦地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我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
我冲上去，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云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太怕了……我怕你出事……”
他反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傻瓜。”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哽咽。
“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傻瓜。”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在办公室里，抱着彼此，痛哭失声。
仿佛要把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思念，都哭出来。
门外的蒋知言和欧静怡，看着相拥而泣的我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所有的伤害和背叛背后，都藏着最深沉的爱和守护。
10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们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沈云霆拉着我，坐在沙发上。
他捧着我的脸，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自责。
“对不起，清月。”他声音沙哑，“这五年，让你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不苦。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他听到我这句话，眼圈又红了。
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清月，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我们一起面对。”
“好。”我把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起，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了。
蒋知言和欧静怡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享受着这迟到了五年的温存。
“你的手……”我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心疼得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不用。”他摇了摇头，“小伤。”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
然后，他把医药箱推到我面前，举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像个等待被照顾的小孩。
“你帮我。”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我拿出棉签和消毒水，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疼吗？”我赶紧放轻了动作。
“疼。”他点点头，理直气壮地说，“要亲亲才能好。”
“……”
我脸上一热。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正经。
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帮他上药。
他也不恼，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心，被他看得怦怦直跳。
好不容易帮他包扎好伤口，我刚想松一口气，他却突然拉过我的手，在我手背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他笑着说。
我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误会一解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那个高冷霸道的沈总呢？
现在这个又黏人又会撒娇的家伙是谁？
“沈云霆，你正经点。”我嗔怪道。
“我很正经啊。”他一脸无辜，“我在很正经地，追我的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了？”我嘴上不承认，心里却甜得冒泡。
“你啊。”他把我拉进怀里，在我耳边低语，“苏清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让我重新追你一次。”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像大提琴一样好听。
我听着他的话，心都快要化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好。”
他听到我的回答，开心地像个孩子，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
“清月！我爱你！”
他激动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
温暖，明亮。
就像我们的未来。
误会解开后，我和沈云霆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对我冷言冷语的霸道总裁，而是一个体贴入微、二十四孝的好男友。
早上，他会亲自做爱心早餐。
中午，他会抛下上亿的合同，陪我吃午饭。
晚上，他会准时下班，回家给我做大餐。
他把我宠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公司里的人，看着我们俩天天撒狗粮，都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
欧静怡甚至还开了个盘口，赌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对于那个威胁我的张启年，沈云霆很快就展开了雷霆般的报复。
他联合了几个被“天启集团”打压过的公司，收集了张启年这些年所有的黑料和犯罪证据，一次打包给了警方和媒体。
一夜之间，曾经不可一世的“天启集团”，轰然倒塌。
张启年也因为多项罪名，被判了无期徒刑。
那个笼罩在我心头五年的噩梦，终于彻底消失了。
解决完张启年的事，沈云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我去了民政局。
看着手里的红本本，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沈云霆，我们这就……结婚了？”
“不然呢？”他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结婚证，“沈太太，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
“沈先生，也请你多多指教。”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盛大。
几乎全城的名流都来了。
婚礼上，沈云霆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重新向我求了一次婚。
他拿着那枚他亲手设计的钻戒，眼神虔诚又深情。
“苏清月女士，五年前，我弄丢了你。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你重新找回来。
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爱，我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
“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你愿意，嫁给我，做我唯一的沈太太，让我宠你一辈子吗？”
我看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用力地点头。
“我愿意。”
他为我戴上戒指，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拥吻着我。
婚后的生活，甜蜜得像泡在蜜罐里。
他真的把我宠上了天。
有一次，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一个狗血的霸总剧。
男主角对女主角说：“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忍不住吐槽：“这也太油腻了吧。”
沈云霆听了，关掉电视，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老婆。”
“嗯？”
“你这辈子，最成功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大概是……遇见你？”
他摇了摇头，刮了刮我的鼻子。
“不对。”
“那是什么？”
他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耳边，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说：
“是你，成功地，让我变成了你的专属提款机、出气筒、和一辈子的男仆。”
“而且，我还甘之如饴。”
我听着他不正经的情话，笑倒在他怀里。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另一个人。
可以把一块冰，融化成一池春水。
可以把一个霸道总裁，变成一个黏人又爱撒娇的忠犬男友。
我很庆幸，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磨难之后，我们还能重新找回彼此。
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开了。
因为，我们是彼此生命里，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