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冯劲,一名五星级酒店的私人瑜伽教练。我的工作就是帮助那些有钱人拉伸筋骨,顺便听他们抱怨些鸡毛蒜皮。
直到唐苏出现。
她是我最奇怪的客户。漂亮,脆弱,眼神里总是带着惊恐。她的手腕上永远有新的淤青,她说那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后来,一个叫虎哥的男人出现了。他掐着唐苏的脖子,警告我离她远点。所有人都说,唐苏是虎哥养的金丝雀,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玩物。
我相信了。我觉得自己是拯救她的英雄。
所以,当她被虎哥的人绑架时,我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我以为自己上演的是一出英雄救美。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不是英雄。
在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大戏里,我只是她递出去的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是最后需要被清理掉的那个道具。
1.她手腕上的淤青
我叫冯劲,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当私人瑜伽教练。
说白了,就是伺候有钱人的。
我的会员,男的挺着啤酒肚,想练出八块腹肌好去骗小姑娘。女的瘦得跟竹竿一样,还天天嚷嚷着要减肥,生怕老公外面的野花比自己更娇贵。
我对他们的生活没兴趣,拿钱办事,保持微笑,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直到我遇见了唐苏。
她是新来的会员,前台说是一位姓赵的先生给她办的无限次卡。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A号瑜伽室。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瑜伽服,长头发披着,没化妆。那张脸很干净,但也苍白得过分。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眼神空洞洞的,好像随时会从三十楼跳下去。
“唐小姐?”我走过去,刻意放轻了声音。
她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缩,像只受惊的兔子。
“冯……冯教练?”她转过头,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一样。
“是我。今天我们先做个简单的身体评估。”
我让她躺在瑜伽垫上,开始帮她做基础的拉伸。
她的身体很僵硬,完全不像经常运动的人。我稍微用一点力,她就疼得倒吸冷气。
“放轻松,唐小姐,呼吸。”我提醒她。
她的手腕搭在我手边,我无意中一瞥,愣住了。
那截皓白的手腕上,有一圈清晰的、青紫色的指痕。像是被人用力攥过。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飞快地把手抽了回去,藏到身后。
“抱歉,冯教练,我自己不小心撞的。”她的头埋得很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වල的颤抖。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上课。
但那个淤青,像根刺,扎在我心里了。
从那天起,唐苏成了我的常客。
她几乎每天都来,总是约最早或者最晚的时间段,避开所有人。
她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我教她动作,她就跟着做,做得不对也不吭声,直到我过去纠正。
我发现她身上的伤,不止手腕那一处。
有一次,我让她做眼镜蛇式,她趴在垫子上,上衣的后摆微微掀起一点,我看到她后腰上,也有一大片深色的印记。
还有一次,她换衣服的时候,我恰好路过更衣室门口,门没关严,我看到她侧脸的颧骨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我心里有个猜测,但不敢问。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她约了最后一节课,十点结束。
酒店的健身中心已经没什么人了,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今天就到这里吧,唐小姐。”我递给她一瓶水,“你最近进步很大。”
她接过水,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看起来有心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像是快要决堤的坝。
她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转身要走,我下意识地喊住她:“唐小姐。”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如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说。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快步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刚走到健身中心门口,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粗暴的拉扯声。
“你他妈还敢躲?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是个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戾气。
我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拽着唐苏的胳膊,要把她往电梯里拖。
那个男人我认识,赵赫虎,人称虎哥。
我们酒店的顶级VIP,道上混的,背景很不干净。
前台说给唐苏办卡的,就是他。
唐苏拼命挣扎,头发乱了,脸上全是泪。
“放开我!赵赫虎你放开我!”
“放开你?你他媽今天跑这儿来跟小白脸私会,还有脸叫我放开你?”赵赫虎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我脑子一热,冲了上去。
“住手!”
2.他叫我离她远点
赵赫虎和我,同时看向对方。
他的眼神像刀子,又冷又狠,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我站在他对面,挡在唐苏身前。
“你是谁?”赵赫虎上下打量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我是这里的教练。”我盯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这位是我的客人,你不能这么对她。”
“你的客人?”赵赫虎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小子,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老子的女人。老子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轮得到你管?”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往前站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架势,好像我再多说一个字,他们就会把我的骨头拆了。
我能感觉到唐苏在我身后发抖。
我深吸一口气,说:“在酒店里,所有客人的人身安全都应该受到保障。”
我把酒店的规定搬了出来,希望他能有所顾忌。
赵赫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起眼睛,一步步向我走来。
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酒气扑面而来。
他走到我面前,比我高了半个头,巨大的阴影把我整个笼罩住。
他伸出手,不是打我,而是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小白脸,挺有种啊。”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我告诉你,有些浑水,不是你能趟的。今天这事,老子看在酒店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跟她不清不楚,我让你在S市消失。”
说完,他一把推开我,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
他拽过唐苏,像拖一个布娃娃一样,粗暴地把她塞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唐苏绝望的眼神和压抑的哭声。
我站在原地,后背的墙壁冰冷刺骨。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可怕。
第二天,唐苏没来上课。
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来。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出事。我试着打过她档案里留的电话,是空号。
我问前台,前台的小姑娘一脸同情地告诉我,唐苏小姐被赵先生带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们说,唐苏就像赵赫虎养的一只金丝雀,不听话了,就会被关进笼子里。
“冯教练,你可千万别再管这事了。”前台小姑娘好心劝我,“那个虎哥,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
唐苏那双绝望的眼睛,总是在我脑子里晃。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我正准备下班,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微弱又熟悉的声音。
“冯教练……救我……”
是唐苏。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喘息,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还有风声。
“唐小姐?你在哪?”我心里一紧,立刻问道。
“我……我逃出来了……他在找我……我好怕……”
“别怕,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我在……在城西的废弃码头……集装箱区……蓝色的……蓝色的集装箱……”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然后,通话被掐断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
废弃码头?那地方是赵赫虎的地盘!
她逃出来了,现在又被追捕。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报警。
我拨通了110,把事情的经过用最快的速度说了一遍。
接线员很公式化地记录着,说会立刻出警,让我保持电话畅通。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心急如焚。
等警察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赵赫虎那种人,有的是办法让警察扑个空。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滋生。
我不能等。
我要去救她。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只是个瑜伽教练,凭什么去跟一个黑帮老大斗?
可是,如果不去,唐苏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
我咬了咬牙,冲出酒店,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废弃码头,快!”
3.她留下的救命线索
出租车在市区里穿行,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倒退,像一条条彩色的光带。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傻子。我知道自己这么冲过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赵赫虎人多势众,硬拼肯定不行。
我得想办法,找到唐苏,然后带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出租车在码头外面的大路上停了下来。
司机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小伙子,大半夜的,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前面没路了。”
我付了钱,下了车。
一股夹杂着鱼腥味和铁锈味的海风吹来,让我打了个哆嗦。
废弃码头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一排排巨大的集装箱像怪兽一样矗立在黑暗中,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唐苏说,蓝色的集装箱。
我深吸一口气,顺着一条满是碎石的小路,朝集装箱区摸了过去。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我终于看到了一片蓝色的集装箱。
它们被堆放在区域的最角落,周围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
远远地,我看到几个集装箱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还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妈的,真能跑!搜!给老子仔细搜!一个集装箱一个集装箱地找!”
是赵赫虎的声音。
我心里一沉,他们已经搜到这里了。
我躲在一个生锈的油桶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几束强光手电的光柱在集装箱之间来回扫射,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我看到几个人影,手里好像还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
唐苏在哪里?她躲在哪里?
我心急如焚,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感觉自己的腿都快麻了。
搜查的范围在不断扩大,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惊,赶紧拿出来看。
是一条短信,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母和数字:
“A3TOPR”
什么意思?
我盯着这串字符,脑子飞速运转。
A3?蓝色的集装箱区,正好被分成了A、B、C三个区域,我所在的位置,就是A区。
A3,是指A区的第三个集装箱吗?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排蓝色集装箱,从左到右,第三个。
TOP?顶部?
R?Right?右边?
A区第三个集装箱,顶部的,右边?
这是一个位置提示!
是唐苏发给我的!她在告诉我她藏在哪里!
我顿时明白了。
她被追捕的时候,肯定没办法长时间通话,所以用最简洁的暗号,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我。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和冷静。
我抬头看向那个编号为A3的集装箱。
它比旁边的都要高,目测有三层楼那么高,顶部一片漆黑。
赵赫虎的人正在下面搜查,灯光都在集装箱的底部和缝隙里扫,根本没人会想到,有人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必须想办法上去。
可是,怎么上去?
集装箱的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突然,我看到了A3集装箱旁边,靠着一个废弃的铁梯。
那个铁梯看起来年久失修,锈迹斑斑,但长度,好像刚好够到集装箱的顶部。
这是天意!
我必须在赵赫虎的人发现我之前,把梯子架上去,然后爬上去找到唐苏。
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
一旦被发现,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我攥紧了手机,看了一眼远处还在搜查的人影,咬了咬牙。
干了!
4.我,成了唯一的英雄
我像一只壁虎,贴着集装箱的阴影,一点点地挪向那个铁梯。
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赵赫虎手下的叫骂声就在不远处,手电筒的光柱时不时会扫过我头顶。
我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终于,我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铁梯。
它比我想象的要重得多。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它缓缓地、一点点地从墙壁上剥离下来。
铁锈摩擦着墙壁,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吓得立刻停住动作,屏住呼吸。
还好,远处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我把梯子放倒在地上,这个过程更加艰难,我几乎是用肌肉控制着,让它一寸寸地落地,避免发出碰撞声。
然后,我拖着梯子,朝A3集装箱的侧面挪去。
那里是一个视觉死角,也是光线最暗的地方。
把梯子竖起来,再靠到集装箱上,又是一番折腾。
当我终于把梯子搭好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胳膊都在发抖。
我抬头看了看,梯子的顶端,刚好够到集装箱的边缘。
来不及多想,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上爬。
铁梯被我的体重压得“嘎吱”作响,我每上一级,心就跟着揪一下。
我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往远处看,只盯着眼前冰冷的铁壁。
十几米的距离,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我的手摸到了集装箱冰冷的边缘。
我一用力,翻了上去。
集装箱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趴在上面,剧烈地喘着气。
借着远处城市微弱的天光,我看到平台的右后角,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唐苏。
她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绝望的雕像。
我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
“唐小姐。”我小声喊她。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当她看清是我的时候,那份惊恐,瞬间变成了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不停地抽动。
“别怕,我来了。”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得像一块铁。
她反手紧紧地抓住我,指甲都快嵌进了我的肉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警察呢?”她用气声问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已经在路上了。”我撒了个谎,为了让她安心,“我们得想办法在他们来之前躲起来。”
她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就在这时,集装箱下面传来了赵赫虎的声音,比刚才更近了。
“A区都找遍了?妈的,人呢?是不是早跑了?”
“虎哥,我们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了,没有。”
“放屁!她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能跑到哪去?给我接着找!把上面的箱子也给我照照!”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们要往上看了。
我拉着唐苏,飞快地爬到平台的另一侧边缘,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是两个集装箱之间的缝隙,大概只有一米宽,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我们得下去。”我说。
唐苏看了一眼下面,吓得脸都白了。
“太……太高了……”
“没时间了!”我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强光手电的光柱已经扫了上来,在集装箱的边缘晃动。
我拉着唐苏,翻身挂在集装箱的边缘。
我双脚悬空,只靠双臂的力量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
唐苏尖叫了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
“抓紧我!”我咬着牙说。
手臂上的肌肉已经绷到了极限,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哀嚎。
光柱从我们头顶扫过,然后移开了。
我松了口气,双臂一软,带着唐苏,朝着下面的缝隙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我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好下面是松软的泥土,还有一些废弃的纸箱作为缓冲。
我感觉自己的腿都快断了,但顾不上疼,立刻拉着唐苏,躲进了缝隙最深处的阴影里。
几乎是同时,上面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爬上了我们刚刚待过的集装箱。
“虎哥,上面没人!只有一堆脚印!”
“操!肯定是跑了!给我追!往码头出口的方向追!”
脚步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
我和唐苏缩在黑暗的缝隙里,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我们,安全了。
唐苏的身体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了我身上。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还能闻到她头发上传来的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谢谢你……”她在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没事了。”我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英雄。
我把一个可怜的女人,从魔爪里救了出来。
5.游戏,现在才开始
我带着唐苏,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码头的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海风很大,吹得人脸颊生疼。
唐苏很虚弱,几乎是我半扶半抱着她。她的身体很轻,没什么重量,但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不能回去,他会找到我的。”
也是,赵赫虎那种人,想找个人太容易了。
“那我送你去酒店,先住下。”
她还是摇头,“我没有身份证,都……都在他那里。”
我一阵头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总不能让她睡大街吧。
“去我家吧。”我说。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唐苏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我家虽然不大,但很安全。”我解释道,“他绝对想不到你会去我那里。”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住的地方离市区有点远,是一个老式的小区。
我扶着她爬上五楼,打开门。
房间很小,一室一厅,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净。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我把她扶到沙发上。
她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她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着,好像那杯水能给她带来一点温度。
“你……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我问。
她点了点头。
我走进厨房,手忙脚乱地烧水,煮面,打了个荷包蛋。
我把面端出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看到面,眼睛亮了一下。
她吃得很慢,但很香,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面,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点。
“谢谢你,冯教练。”她放下碗,很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不是你,我今晚……”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我明白。
“别叫我冯教练了,叫我冯劲吧。”我说。
她点了点头,“我叫唐苏。”
我知道。
“你……你和那个赵赫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提到这个名字,唐苏的身体又开始发抖。
她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声音闷闷地传来。
“他是个魔鬼……我爸公司破产,欠了他很多钱……我爸跳楼了……他就……他就让我抵债……”
断断续续的话语,拼凑出一个虽然俗套,但足够悲惨的故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
“都过去了。”我说。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过不去的……只要他还在,我就永远都过不去……”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恨意。
“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我岔开话题,“卧室你睡,我睡沙发。”
我从衣柜里给她找了一件我的干净恤和运动裤。
她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小小的客厅,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瑜伽教练,现在,我却把一个黑帮老大的“女人”藏在了自己家里。
我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可是,我并不后悔。
浴室门开了。
唐苏走了出来。
她洗了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宽大的恤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更衬得她娇小瘦弱。
她脸上没有了那种惊恐和苍白,反而因为热水的蒸汽,透出一点红晕。
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是一种让人心生怜惜的美。
“我……我洗好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嗯,快去睡吧。”
她走到卧室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
“冯劲。”
“嗯?”
“你……不怕吗?”她问。
我笑了笑,“怕。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躺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只知道,从我把唐苏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一场危险的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而我,是唯一的玩家。
不,或许,我只是一个棋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我掐灭了。
6.她在我家,像只猫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赵赫虎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我上班的小心翼翼,生怕他的人会突然出现。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他以为唐苏已经逃离了S市,也就懒得再找了。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唐苏就住在我家。
她很安静,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卧室里,像一只受了伤的猫,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不看电视,不上网,好像要跟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她带饭。
她吃得很少,胃口很差。
我开始尝试着自己做饭。
我对着菜谱,笨手笨脚地学。第一次做的番茄炒蛋,不是咸了就是糊了。
她却吃得很干净,还对我说“好吃”。
我知道她是安慰我。
慢慢地,她好像对我放下了戒心。
我下班回家,她会给我开门,递上拖鞋。
我做饭的时候,她会站在厨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
有时候,她会主动跟我说几句话,问我工作累不累,会员难不难搞。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像合租的室友,又不太像。
一天晚上,我正在客厅看电影,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
她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
“你腿上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吧。”她说。
我低头一看,才想起那天晚上从集装箱上跳下来,小腿被划了一道口子,一直没怎么管。现在已经有些红肿了。
“没事,小伤。”我说。
“不行,会发炎的。”她很坚持。
她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消毒水,小心翼翼地帮我清洗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好了。”她帮我贴上创可贴,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那是她住进我家以来,第一次对我笑。
像阴了好久的天,突然放晴了。
“你……以前是学医的?”我没话找话地问。
她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以前经常受伤,自己处理习惯了。”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带着唐苏,逃到了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海边小镇。
我们在那里开了一家小小的瑜伽馆,养了一只橘猫。
阳光很好,岁月静好。
梦醒了,天还没亮。
我看着天花板,苦笑了一下。
冯劲啊冯劲,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你们之间隔着多大的鸿沟吗?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去。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在帮一个可怜的女人,没有别的。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受理智控制。
又过了几天,唐苏的状态明显好多了。
她的脸上有了血色,眼神也不再那么空洞。
她开始帮我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把我的小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有天我下班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我愣住了。
唐苏穿着我的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两菜一汤。
“你……你会做饭?”我惊讶地问。
她有点不好意思,“随便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我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吃着她做的饭。
灯光很暖,气氛很温馨。
那一瞬间,我真的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唐苏,”我放下筷子,看着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愣了一下,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我没有身份,没有钱,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如果你不嫌弃,”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冯劲,你……”
“我说真的。”我打断她,“我一个人住也挺无聊的。”
她的眼圈红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问。
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怜悯,也许……还有别的东西。
“没有为什么。”我说。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卧室,而是抱着一床被子,坚持要睡在沙发上。
她说:“卧室你睡,你明天还要上班。”
她说:“这个家是你的,不能一直让你睡沙发。”
我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路过客厅。
我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走过去,想帮她把被子盖好。
我的手刚碰到被子,她就突然惊醒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别碰我!”她尖叫道。
等她看清是我,才松了口气,但身体还在发抖。
“对不起……我……我做噩梦了……”她小声说。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又疼又气。
赵赫虎那个混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留下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没事了,没事了。”我坐在沙发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孩子。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压抑地哭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等她哭够了,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对不起,又让你看笑话了。”她擦了擦眼泪。
“说什么傻话。”我说,“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没有回卧室,就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了下来,靠着沙发。
她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我们的未来。
或许,那个梦,不只是梦。
7.一通打错的电话
生活好像真的步入了正轨。
唐苏渐渐开朗了起来,甚至偶尔会跟我开玩笑了。
她会趁我不注意,在我的白恤上画一只小乌龟。
也会在我累得不想动的时候,笨拙地帮我按摩肩膀。
她把我的小家,打理得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阳台上多了几盆绿植,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食材,我的脏衣服,总是在我发现之前,就被洗干净晾好了。
我好像……真的有了一个女朋友。
虽然我们谁也没有说破。
我们维持着这种奇妙的平衡,睡在不同的房间,却过着夫妻一般的生活。
我知道,她在害怕。
我也知道,我需要给她时间。
我开始偷偷地存钱,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就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以为,赵赫虎已经成了过去式。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么安稳地生活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天是周末,我休息。唐苏说想吃鱼,我便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我刚挑好一条鱼,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随手接了起来。
“喂,是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我愣了一下,“你打错了。”
“不可能啊,”对方也很疑惑,“这不是苏姐你给我的新号码吗?虎哥那边出事了,条子把他好几个场子都给端了,现在风声很紧,兄弟们都想问问你下一步怎么办。”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苏姐?
虎哥?
条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这确实是我的号码。
“你到底是谁?打给谁的?”我的声音有点冷。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你不是苏姐?那……那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他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站在嘈杂的菜市场里,浑身冰冷。
一个荒谬的、可怕的念头,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苏姐……
唐苏……
新号码……
我这个手机号,是上个月刚换的。除了家里人,就只有几个同事和……唐苏知道。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在家里那么柔弱,那么无助,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有关系。
肯定是巧合。
对,一定是巧合。
我拎着鱼,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一路上,我都在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打错的电话。
我打开门,唐苏正哼着歌在拖地。
她看到我,笑着迎了上来,“回来啦?鱼买了吗?我中午给你做水煮鱼。”
她看起来那么阳光,那么美好,和电话里那个阴冷的“苏姐”形象,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接过我手里的菜,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我挤出一个笑。
那天中午,她做了一大桌子菜。
她不停地给我夹菜,笑得很开心。
我却有点食不知味。
那个电话,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我想找出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
可是,她没有任何异常。
她还是那个温柔、安静的唐苏。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上。
我躺在卧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个电话,那个称呼,那个巧合……
我决定要做一件事。
一件可能会毁掉我们之间所有信任的事。
我悄悄地起了床,走到客厅。
唐苏睡得很熟。
她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是可耻的。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伸出手,拿起了她的手机。
手机没有密码。
我打开了她的通话记录。
一片空白。
所有的通话记录,都被删得干干净净。
我又打开了她的短信。
也是空的。
一个正常人的手机,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我不死心,又打开了她的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很少,只有十几个,头像都是些风景或者小动物。
看起来都像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被她置顶的聊天框。
对方的头像是黑色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Z。
我点开聊天记录。
里面只有一句话,是Z三天前发来的:
“一切准备就绪。”
8.她手机里的秘密
那句“一切准备就绪”,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准备什么?
什么东西准备就绪了?
我往下翻,想看看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但是没有了。
和通话记录、短信一样,都被删掉了。
只留下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个Z是谁?
赵赫虎的“赵”?
我不敢想下去。
我把手机悄悄地放回原处,回到了卧室。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唐苏也和往常一样,给我做早餐,送我出门。
“路上小心。”她站在门口,对我挥挥手,笑得温婉。
我看着她的笑脸,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那个“Z”,那句“一切准备就绪”,还有那个打错的电话,在我脑子里盘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我困在里面。
我开始怀疑一切。
怀疑她的眼泪,怀疑她的伤痕,怀疑她的恐惧。
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局,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而我,在这个局里,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英雄?
还是……傻子?
我需要证据。
我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来证实或者推翻我的猜想。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一个会员上课,手机响了。
是唐苏打来的。
“冯劲,你……你能不能快点回来?我……我好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我刚才出门倒垃圾,好像……好像看到赵赫虎的人了。就在我们小区门口。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了?”
“你别怕,待在家里,把门锁好,千万别出去!我马上回来!”
我挂了电话,跟会员道了歉,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一路上,我闯了好几个红灯。
我不知道自己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急着去验证心里的那个可怕猜想。
我冲上楼,打开门。
唐苏正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我好怕……他们肯定发现我了……怎么办……我们会被杀死的……”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我扶她坐好,给她倒了杯热水。
“你真的看到他们了?”我问。
“嗯,”她点了点头,“两辆黑色的车,停在小区门口,车上下来几个人,我看着……就像那天在酒店的人。”
“别怕,有我在。”我说,“我去看看。”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装作往楼下看的样子。
小区门口很平静,没有什么黑色的车,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我的心,彻底凉了。
她在撒谎。
她在演戏。
演给我看。
为什么要演这出戏?
是想试探我?还是想把我更深地拖进这个局里?
我转过身,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第一次,没有了心疼,只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外面没人,应该是你看错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真的吗?”她怯生生地问。
“真的。”我点了点头,“可能是你太紧张了。”
她似乎松了口气。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她低下头,小声说。
“没事。”我说,“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我走进了厨房。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来整理我混乱的思绪。
她为什么要骗我?
赵赫虎的场子被警察端了,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肯定是一件大事。
而那个电话里的人说,是“苏姐”……
一个可怕的逻辑链,在我脑子里逐渐形成。
唐苏,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
她和赵赫虎,可能是对头。
她接近我,住进我家,表现出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都是为了把我拉下水,利用我,来对付赵赫虎。
至于她是怎么对付的……
举报?
那个“Z”又是谁?是她的同伙吗?
那我呢?
我算什么?一个被她利用的工具?一个让她藏身的掩体?
我越想,手脚越冷。
晚饭的时候,我俩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吃完饭,她去洗碗。
她的手机又放在了茶几上。
我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拿起了她的手机。
这一次,我直接点开了那个叫“Z”的聊天框。
还是和上次一样,聊天记录是空的。
我退了出来,不死心地翻着她的通讯录。
突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没有存名字,只有一串号码的联系人上。
这串号码,有点眼熟。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那个打错的电话的通话记录。
两个号码,一模一样。
9.猎人与猎物,颠倒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所有的巧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个电话,根本不是打错了。
是对方不知道唐苏把这个号码给了我,以为这个新号码就是唐苏的。
而唐苏,她删掉了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却唯独漏掉了通讯录里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也许她觉得我不会去注意,也许是她自己忘了。
但这个疏忽,却成了戳破她所有谎言的最尖锐的利器。
我放下手机,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后怕,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我被骗了。
从头到尾,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自以为是的英雄救美,不过是她剧本里的一场戏。
我掏心掏肺的关心和保护,在她眼里,可能只是一个可笑的表演。
唐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还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的演技,好到令人发指。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摊牌。
现在还不能。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背后有多大的势力。
我更不知道,在她眼里,我这个“道具”,在利用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没事,”我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那你快去休息吧。”她说。
我点了点头,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
从猎人到猎物,身份的转变,只在一瞬间。
现在,轮到我来演戏了。
我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那个被她蒙在鼓里的傻子。
然后,我要查清楚,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个小时。
她说是在午睡。
但有一次,我提前下班回家,悄悄打开门,看到她并没有在睡觉,而是戴着耳机,对着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在说着什么。
她说的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语速很快,表情很严肃。
完全不是那个柔弱的唐苏。
看到我,她明显慌了一下,立刻合上了电脑。
“你……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公司没事,就早点回来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干嘛呢?”
“没……没什么,在看电影。”她把电脑收了起来,眼神有些躲闪。
我没有再追问。
但我心里已经确定,她有另外一部手机,或者其他的通讯设备,用来和外界联系。
而那台电脑,就是关键。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接触到那台电脑的机会。
机会很快又来了。
几天后,赵赫虎出事的消息,上了本地新闻的头版头条。
新闻上说,S市警方经过周密部署,一举端掉了一个以赵赫虎为首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几十名,缴获了大量毒品和枪支。
赵赫虎的照片,被打上了马赛克,出现在电视上。
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和唐苏一起吃晚饭。
唐苏也看到了,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大快人心的表情。
“恶有恶报!”她甚至有点激动地说。
我看着她,附和道:“是啊,这种人,早就该抓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冯劲,我们安全了。”她说。
“是啊,安全了。”我笑了笑。
但我知道,对她来说,是安全了。
对我来说,危险才刚刚开始。
她的大仇得报,我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和参与者,会是什么下场?
那天晚上,她很高兴,甚至主动提出要喝点酒庆祝一下。
我没拒绝。
我们开了瓶红酒,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边喝边聊。
她好像真的放下了所有防备,跟我说了很多。
说她以前的生活,说她有多恨赵赫虎。
她的故事,说得滴水不漏,和我之前听到的版本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那些破绽,我一定会被她再次感动。
她喝了很多,很快就醉了。
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冯劲……”她靠在沙发上,呢喃着我的名字,“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我说。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
“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她头一歪,睡了过去。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我把她抱到沙发上,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我走进了她的卧室。
那台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床头柜上。
我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真相,就在眼前。
10.电脑里的另一个她
我打开了电脑。
有开机密码。
我皱了皱眉,开始尝试。
用她的生日?不对。
用我的生日?也不对。
用她的名字缩写?还是不对。
我盯着密码输入框,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
什么东西对她来说,是既重要,又不会轻易忘记的?
突然,我想起了她跟我讲的那个故事。
她说,她父亲是从公司的大楼上跳下去的。
我查过,那家公司的名字,叫“腾达集团”。
出事的那天,是三年前的10月26日。
我试着输入:Tgda1026。
屏幕一闪,密码正确。
我进到了电脑的桌面。
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回收站。
我心里一沉,难道里面的东西都被删了?
我没有放弃,开始检查电脑的各个硬盘。
终于,在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文件夹的名字,是一串乱码。
我点开,里面是大量的文档、图片和音频。
我随便点开一个文档,标题是《赵氏集团资产结构分析报告》。
里面详细地列举了赵赫虎名下所有公司的股权结构、资金流水、以及……大量的黑账。
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我又点开一个图片文件夹。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照片。有的是账本的翻拍,有的是隐秘的交易现场的偷拍,还有的……是赵赫虎和他手下核心成员,以及一些政府官员的合影。
这些人,我都在S市的财经新闻上见过。
我的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黑帮了,这是一个庞大的、盘根错错的利益集团。
而唐苏,她竟然掌握了这么多核心的证据。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又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夹。
里面是很多段录音。
我随便点开一个,是赵赫虎的声音,他在和人打电话,讨论着一笔毒品的交易。
我又点开一个,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和一个男人汇报着什么。
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愣住了。
那是我听了无数次的,温柔的、怯懦的,属于唐苏的声音。
不,不对。
这个声音虽然音色一样,但语调,却完全不同。
冷静、干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让他把那批货分三路走,避开警方的检查点。南线那条路,我已经打点好了,绝对安全。”
“告诉老鬼,这次的利润,我只要三成。剩下的,让他自己分。我要的不是钱,是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赵赫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个瑜伽教练,是个很好的棋子。单纯,有正义感,而且身手不错。有他作证,警察那边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听到最后一句,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瑜伽教练……很好的棋子……
原来,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我就已经在她的算计之中了。
我苦笑了一下。
我还在为自己的英雄救美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舞台上一个被精心挑选的演员。
我继续往下听。
录音里,她提到了“Z”。
“Z先生那边,你亲自去对接。告诉他,赵赫虎倒台之后,S市西城的盘子,全部归他。我要的,只是赵赫虎的命。”
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我关掉电脑,手脚冰凉地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唐苏还在熟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她也许,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梦里,她大仇得报,从此高枕无忧。
我看着她那张纯洁无瑕的睡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女人身边了。
她不是兔子,她是一条美女蛇。
而且,是会吃人的那种。
11.终局:我是道具,不是英雄
我没有立刻走。
我怕我一走,她就会察觉。
以她的心智和手段,想让一个人消失,太容易了。
我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第二天早上,唐苏醒来,看到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我摇了摇头,递给她一杯蜂蜜水,“你说你很感谢我。”
她笑了,接过水,“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依然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感激。
我的心,又是一阵发寒。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把演戏,当成呼吸一样自然?
接下来的两天,我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上班,下课,回家,做饭。
我甚至比以前对她更好了。
我会主动给她买她喜欢吃的水果,会记得她无意中提过想看的一部老电影。
她似乎很受用。
她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亲昵。
有时候,她会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一定会以为,我们是真的在热恋。
周五的晚上,我对她说:“唐苏,赵赫虎已经倒了,S市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了。他的那些同伙,难保不会找你麻烦。”
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说,“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句话,我曾经在梦里说过。
现在,我把它当成了一个计划,一个逃离她的计划。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
“真的吗?我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握住她的手,“我已经看好了,南方有个海边小城,很安逸,很适合生活。我们去那里,开个小小的瑜伽馆,好不好?”
我把我的梦,复述给了她听。
她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
“冯劲,”她哽咽着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我说。
这句话,我说得违心又真诚。
违心的是,我知道她不值得。
真诚的是,我希望她真的值得。
“我把房子挂到中介去卖了,工作也辞了。等房子一卖掉,我们就走。”我继续说。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我辞了职,办了交接。
房子也很快就有了买家。
我们约定,下周三,签合同,交接钥匙。
周二的晚上,是我在这个家里住的最后一晚。
唐苏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她又开了瓶红酒。
“冯劲,敬你。”她举起杯,“也敬我们的新生活。”
“敬新生活。”我举起杯,和她碰了一下。
我看着杯中殷红的酒液,知道这杯酒喝下去,我的人生,将彻底转入另一条轨道。
我喝了很多。
或者说,我假装喝了很多。
在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把大部分酒都倒掉了。
很快,我就“醉”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我能感觉到,唐苏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
“冯劲?冯劲?”
我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我听得清清楚楚。
“是我。”
“事情都办妥了。明天房子过户,钱一到账,就按计划行动。”
“那个瑜伽教练,他已经没用了。”
“处理得干净点,别留尾巴。”
挂了电话,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但我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我。
也是,一个知道了她所有秘密的“道具”,怎么可能被允许活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把我扶了起来,吃力地拖进了卧室,扔在了床上。
她帮我盖好被子,甚至还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我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我早就料到了。
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她。
12.最后的礼物,没有赢家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没有喝醉,我甚至没有喝酒。
在她说要开红酒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自己的那杯,换成了颜色相近的葡萄汁。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没有开车灯,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我知道,那是来“处理”我的人。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U盘。
这个U盘里,是我过去几天,悄悄拷贝的,她电脑里所有的东西。
那些账本,那些照片,那些录音。
我把U盘插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加密的邮箱。
我写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是S市纪委的公开举报邮箱。
我还抄送给了几家国内知名的媒体。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
“S市赵赫虎涉黑案背后,另有隐情。所有证据,见附件。”
然后,我按下了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我把电脑和UŠ盘,全部格式化,然后扔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一盆水里。
我走到卧室门口,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但这难不倒我。
我从床底下,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几下就撬开了门锁。
客厅里,唐苏不在。
我走到大门口,门也被反锁了。
我没有再尝试开锁。
我走到了阳台。
我家在五楼。
不算太高,但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我看向隔壁的阳台,中间只隔了一米多的距离。
我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助跑,纵身一跃。
我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隔壁的阳台上。
隔壁没人住,阳台的门没锁。
我穿过那间空无一人的屋子,从大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走电梯,而是从楼梯,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当我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还停在原地。
车里的人,大概还在等着唐苏的信号吧。
我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车子开出很远,我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到,我家的灯,还亮着。
我想象着,唐苏发现我不在卧室,撬开的门锁,还有我留在桌上的那张纸条时,会是什么表情。
纸条上,我只写了一句话:
“最后的礼物,希望你喜欢。我们,两不相欠。”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也许,她背后的势力足够大,可以把这件事压下去。
也许,她会被我送进去,和她的仇人赵赫虎,在另一个地方“团聚”。
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赢了吗?
没有。
我失去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熟悉的家,还有一段……我曾经以为是爱情的感情。
她输了吗?
我也不知道。
也许对她来说,这只是她复仇之路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这场游戏里,没有赢家。
我只是一个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普通人,拼尽全力,才勉强从漩涡里爬了出来,遍体鳞伤。
出租车驶上了跨海大桥,城市的灯火,在身后越来越远。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突然觉得很累。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唐苏的声音。
不是那个柔弱的、怯懦的声音。
而是那个我从录音里听到的,冰冷的、干练的声音。
“冯劲,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彼此彼此。”我淡淡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发的邮件,我的人已经拦截了。它们到不了任何地方。”
我心里一沉。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没让他们那么做。”
我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你赢了。”她说,“你让我看到了,除了复仇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虽然……我不会选。”
“你到底是谁?”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疲惫。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唐苏了。”
“祝你好运,冯劲。也祝我好运。”
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愣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最后那番话,是真是假。
也许,是另一个更深的圈套。
也许,是我那张纸条,真的触动了她心里仅存的,某个柔软的地方。
但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