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导语
有些话，说出口就晚了。有些爱，错过了就是一生。当简凝的生命在冰冷的监护仪上化为一条直线时，她才收到霍屹山那条迟到的告白。那三个字，像最锋利的刀，割开了她满心的遗憾。如果时间能重来，她还会不会那样沉默地付出，直到生命枯萎？如果爱情有机会重来，那迟到的告白，能否不再迟到？这是一个关于死亡、重生与爱的刚刚好的故事。当命运的齿轮倒转，简凝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世的记忆回到过去，她发现，改变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那个曾经不懂如何去爱的男人。
第 1 章
手机屏幕亮了。一条新信息。来自霍屹山。上面三个字：我爱你。
我看着这三个字。
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
旁边的心电图仪器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然后，那跳动的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滴——”长长的一声。
我死了。
我感觉很轻，好像飘了起来。我看见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我看见门被大力推开。
霍屹山冲了进来。
他跑得很快，喘着气。他的头发乱了，眼神里全是慌张。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是戒指盒。
他跪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他看见那条直线。
他的手松开了。
戒指盒掉在地上，摔开了。
一颗钻石滚了出来，小小的，却亮得刺眼。它停在冰冷的地砖上，滚到他脚边。
他张了张嘴，好像要喊什么。
可是没有声音。
他的脸，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告白，和他的爱一起，永远迟到了。
我闭着眼睛，却感觉到无尽的黑暗和寒冷。这就是死亡吗？没有轮回，没有天堂，只有无边的遗憾。我不甘心。
霍屹山，你这个混蛋。
为什么现在才说。
……
“嗡——”
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黑暗。
是光。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清晨的阳光。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很疼，但不是因为病。是因为心跳得太快。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我的卧室。我和霍屹山曾经的卧室。
粉色的墙纸，白色的梳妆台，床头还放着我没看完的书。
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温热的，有弹性的。不是病床上那种干枯的触感。
我掀开被子，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睛是亮的。是我。是健康的我。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曾经有一颗小小的星星纹身。是霍屹山一时兴起，拉我去纹的。他说，我是他的星星。
后来，我病了，化疗让那颗星星的印记，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可现在，那里光洁的什么都没有。
我死了。然后，我又活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重生弥补系统已绑定。”
“宿主：简凝。”
“核心遗憾判定：未得到及时的爱。”
“任务：弥补核心遗憾。”
“时间限制：一年。”
“任务成功，获得新生。任务失败，彻底死亡。”
一连串的话，砸得我头晕眼花。
我扶着洗手台，慢慢消化这个事实。
我重生了。
回到了一年前。
我还有一个年的时间，去弥补我的遗憾。
我的遗憾是什么？
是霍屹山那句迟到的“我爱你”。
不，不是。
是我付出了全部的爱，却没有在他爱我的那个时间点上，得到应有的回应。我的爱，和他的爱，完美错过了。
所以，系统要我弥补的，是让我们的爱，能够在同一个时间，同一条线上交汇。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前世的简凝，温柔，隐忍，把自己活成了霍屹山的附属品。她以为那就是爱。
结果呢？
她死在了无尽的等待和遗憾里。
这一次。
我握紧了拳头。
我不要重蹈覆辙。
这一次，我不等他了。
第 2 章
我走出洗手间，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这里曾经是我以为的全世界。是我用温柔的港湾，去等待一个航海者归来的地方。
现在看起来，这个港湾太华丽了，也太空虚了。
墙纸是昂贵的定制款。梳妆台上的香水，每一瓶都价格不菲。衣柜里挂满了高定礼服。
这些都是霍屹山给的。他用钱，给我堆砌了一个华丽的牢笼。
而我，曾经以为这就是爱。
我走到衣柜前，打开。
里面全是裙子。长的，短的，没有一件是我自己选的。全是他的助理送来的，他的品味。
我随手拿出一条。黑色的真丝长裙，优雅，但也疏离。就像他。
我换上衣服，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还带着一丝天真的温顺。
前世的我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日复一日地，对霍屹山说着“你不用管我”“我没关系”“我很好”。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我拿起梳子，慢慢梳头。
头发很长，很黑。霍屹山喜欢我长头发的样子。
可我呢？我喜欢吗？
我想了想。好像……也无所谓。因为他喜欢，我就留着。
够了。
真的够了。
我站起身，走进书房。
书房里很大，整面墙都是书。可我一本都没看过。那些书，只是摆设。
我打开电脑。
电脑桌面是他俩的合照。照片上的我，笑得很甜，依偎在他身边。而霍屹山，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拖进了回收站。
然后，我开始搜索我的个人账户。
我有一个专门的账户，用来放我做私活赚的钱。我是设计师，也接一些小项目。
这几年，零零总总，也攒下了一笔钱。不多，但足够我启动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了。
我看着那个数字。
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底气。
这是我自己赚的钱。不依附于任何人。
我查了查日历。
今天，是六月十二号。
距离我前世查出重病，还有两个月。
距离我死去，还有整整一年。
一年时间。
足够我为自己活一次了。
我正在计划着，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霍屹山。
他回来了。
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哪怕知道一切都可以重来，看到这个男人的本能反应，还是刻在骨子里。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书房。
他正站在玄关处换鞋。身材高大，肩宽腿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显得矜贵又冷漠。
他换好鞋，抬起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和往常一样。平静，无波，像一潭深水。
“起来了？”他说。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
“嗯。”我应了一声。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松了松领带，然后打开电视看财经新闻。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日常。
他回来，我做我的事，他看他的新闻。我们像合租的室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活在两个世界。
前世的我觉得，他就是这种性格。他不懂表达，但他心里是有我的。
现在我看着他那副冷漠的侧脸，只觉得可笑。
他心里有我吗？
或许有吧。但那份爱，太稀薄，太迟钝，被他的骄傲和自负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看着他，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我走到他面前。
他没有抬头，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有事？”他问。
我吸了一口气。
“霍屹山，我们分手吧。”
第 3 章
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电视里，那个财经主持人还在咭咭呱呱地分析着股市。声音听起来格外吵。
霍屹山终于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
他看向我。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我，好像在分辨我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我们分手。”我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我的声音更清晰，更确定。
他沉默了。
他就这样看着我，不说话。他的眼神很深，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我难受。
前世的我最怕的就是他这种沉默。每次他一沉默，我就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然后小心翼翼地去讨好他。
但现在，我只是挺直了背，和他对视。
我不能再退缩了。
良久，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简凝，闹够了没有？”
他以为我在闹脾气。
“我没有闹。”我说，“我是认真的。”
他站起来。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站在我面前，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前世的他，大概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他觉得我对他好，是理所当然的。
我该怎么说？
说我累了吗？说我觉得在这段感情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吗？说我快要病死的时候，你都忙得没空看我一眼吗？
不，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变成我的抱怨和指责。他不会信的。
他只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一个我自己都有些意外的理由。
“我不爱你了。”
我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霍屹山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冷，带着一丝嘲讽。
“不爱了？”他重复着我的话，“简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句话你说得出口吗？”
我的心，被他的话刺了一下。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我爱了他整整十年。从大学到社会，我把整个青春都给了他。
我爱他，爱到可以放弃自己。
可就是这份爱，杀了我。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让眼里的软弱泄露分毫。
“人心是会变的。”我说，“以前我爱你是真的，现在不爱你了，也是真的。”
他脸上的嘲讽，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危险的气息。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简凝，”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分手这件事，我没同意，就不算数。”
“你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许去。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反省反省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他说完，就拉着我往卧室走。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姿态。
他永远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习惯了对我发号施令，也习惯了，我最终会服从。
我心中最后一丝留恋，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我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
“霍屹山，你放开我！”
他没松。反而抓得更紧。
就在我们拉扯的时候，我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玄关柜上的一个青花瓷瓶。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古董。
“哐当——”
一声脆响。
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霍屹山的脚步，停住了。
他回过头，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他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你故意的。”他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我突然觉得，很累。
也，很清醒了。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
将他的世界，和我的世界，彻底隔绝。
外面天色已晚。
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自由了。
第 4 章
我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身上没钱，只带了一部手机。
我走到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我开始思考，我接下来该去哪里。
朋友？我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以前的我，生活的重心只有霍屹山。
家人？我和他们的关系很冷淡。他们当初也并不赞成我和霍屹山在一起。
原来，离开了霍屹山，我竟然一无所有。
这种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恐慌。
但很快，这恐慌就被一种更强烈的决心压了下去。
一无所有，才好。
意味着我可以从零开始，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我打开手机，开始找酒店。
我不能露宿街头。我需要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开始我的计划。
我刚订好一个经济型酒店，手机就响了。
是霍屹山。
我盯着屏幕，犹豫了几秒，然后按了静音。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争吵。我需要冷静。
手机断断续续地亮着，他一直在打。
我没有理会。
我起身，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酒店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房间里很小，但很干净。
白白的床单，白白的墙壁。
简单，纯粹。
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袍。
然后我坐在床边，开始想我的工作室。
我需要一个名字。
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和霍屹山没有任何关系的名字。
我想了想。
就叫“简·设计”吧。
用我的名字。简单，直接。
然后，我需要租一个办公的地方。不需要太大，一个小小的，能让我安心工作的地方就行。
我还需要注册公司，跑手续。
这些，我都不懂。我得去学。
我拿出纸和笔，开始一件一件地，把这些事情写下来。
当我把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列成一个清单时，我心中的慌乱和迷茫，好像也跟着理清了。
我不再是一个只懂得等待的简凝。
我是一个创业者。一个要为自己打拼的人。
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了。
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我一闭上眼，就是霍屹山那张冰冷的脸。
他说：“你故意的。”
他以为我摔碎那个花瓶，是为了报复他。
他永远不会懂，我只是想逃离他的掌控。
他也不会知道，那个花瓶，曾经是我省吃俭用了三个月，在他生日的时候买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我以为他会记得。
原来，他早就忘了。
也好。
忘了，就都忘了吧。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砰”的一声巨响，踹开了。
第 5 章
我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门口站着两个人。
是霍屹山。和他身边那个叫阿俊的特助。
霍屹山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西装，只是领带扯开了，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他看到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宽大的浴袍，扫过这张小小的单人床，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
“简凝。”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狠戾，“你长本事了。”
阿俊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我。
酒店的门被踹坏了，敞开着。外面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把房间照得忽明忽暗。
我抓紧了身上的浴袍，心里又气又怕。
“霍屹山，你凭什么踹我的房门？这是犯法的！”
“犯法？”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冷冽的寒意。
“你半夜从家里跑出来，住进这种男人旅店，穿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说犯法？”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简凝，我警告过你。你为什么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什么男人旅店？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气又急，“这是我自己开的房间！你放开我！”
“自己开的？”他冷笑一声，“你哪来的钱？嗯？你从家里走的时候，身无分文。”
“我用我自己的钱！我自己的钱你也要管吗？”
他愣住了。
他大概真的忘了，我是个有自己事业，有自己收入的设计师。
在他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被他圈养的金丝雀。
他看着我，眼神里那种愤怒，慢慢被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所取代。
是审视，是探究。
“你自己的钱……”他喃喃道。
他松开了我的手。
然后，他扫视着这个小小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廉价的痕迹。
皱巴巴的床单，泛黄的墙壁，连空气里都有一股说不清的霉味。
这样的环境，和他为我准备的那个豪华的牢笼，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沉默了很久。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开口。
“回家。”
他说。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不回。”我断然拒绝。
“简凝，别闹了。”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霍屹山，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要你一句话，就会乖乖跟你回家的简凝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他指着这个房间，“住在这样的地方，过这种日子？这就是你追求的自由？”
“是。”我答得毫不犹豫。
“至少，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不用看你脸色，不用等你施舍。我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我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他心里。
他脸色煞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阿俊说：“去，把这家酒店给我买下来。”
我惊呆了。
“霍屹山，你疯了？”
“我没疯。”他回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偏执，“你不是喜欢这里吗？不是想在这里开始你的新生活吗？好啊，我成全你。”
“我让你成为这里的主人。这样，你就不用再辛苦地自己挣钱了。”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强大、偏执，完全不讲道理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悲哀。
他永远学不会。
他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他只懂得，如何用钱，去圈禁，去控制。
第 6 章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买下酒店？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我看着他那副“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霸道嘴脸，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霍屹山，你听好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不会接受你的任何东西。一分一毫都不会。”
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谁？神吗？可以随便操控我的人生？”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附庸。我是简凝。一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人。”
“这家酒店，我明天就会搬走。你要买，你随意。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我们之间，完了。彻底完了。”
我说完，转身，从床上拿起我的衣服和手机，就要往洗手间走。
他一把拉住我。
“你要去哪？”
“换衣服，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我甩开他的手。
他再次拉住我，这一次，他用了蛮力，把我整个人都拽进了他怀里。
他的胸膛很硬，带着他身上的酒气和烟草味，熏得我想吐。
“你不许走。”他在我耳边说，声音低沉而危险，“简凝，我们之间的事，没完。”
“你放开我！”我挣扎起来。
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得我生疼。
“你闹够了没有？”他低吼道，“我最后说一次，回家。”
“我不回！”
他不再说话。
他直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霍屹山！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强盗！”
我拼命地挣扎，拳头捶在他的背上，却像打在石头上一样，毫无作用。
他无视我的抗议和怒骂，抱着我，径直走出房间，走向电梯。
阿俊跟在后面，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走廊里，几个被动静惊醒的房客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我羞愤欲死。
我挣扎得更厉害了。
“霍屹山，你放我下来！你这是绑架！”
他充耳不闻。
电梯门开了，他抱着我走进去。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的压迫感更强了。
我停止了挣扎。
我知道，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霍屹山，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他身体一僵。
他低下头，看着我。电梯里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
“看不起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反正，你心里，早就没有我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落寞。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但很快，就又硬了起来。
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
电梯到了一楼。
他抱着我，穿过大堂，径直走向门外。
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安静地停在酒店门口。
车门被拉开。
他把我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阿俊识趣地坐到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平稳地汇入深夜的车流。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霓虹闪烁，光影斑驳。
这个城市，依旧繁华。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就像一个被绑架的囚犯，正被押送回那个我好不容易才逃离的牢笼。
我闭上眼睛。
心里一片冰凉。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难道，我重生一次，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不。
我不信。
我悄悄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我的手机。
我还有机会。
我不能放弃。
第 7 章
车子最终停在了别墅的地下车库。
门一开，熟悉的，属于这个家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霍屹山常用的那款雪松香的冷冽气息。
曾几何时，这个味道让我觉得很安心。
现在，我只觉得窒息。
霍屹山拉开车门，把我拽了下来。
他半拖半抱着，把我带进电梯，回到了那个我曾经以为的“全世界”的客厅。
他把我往沙发上一扔。
“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
我听到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我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除了，被我一怒之下摔碎的那个青花瓷瓶。
碎片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在玄关柜上，留下一块空白的印记。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没有动。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
我知道，我现在硬闯出去，是不可能成功的。
我要等。
等他放松警惕。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我的计划。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
我的工作室，我的未来，都在等着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楼上传来脚步声。
霍屹山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换了衣服，穿了一套黑色的居家服。头发也梳过了，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凌乱了。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冷。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闹够了？”
我睁开眼，看着他。
“我没有闹。”
“是吗？”他冷笑一声，“半夜离家出走，住酒店，跟我提分手，这不是闹，是什么？”
“那是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简凝，你有什么资格自己做决定？你的生活，你的开销，哪一样不是我给的？你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
他的话，像一把最钝的刀，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施舍的结果。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
“对，我是花你的钱了。”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花你一分钱。我会把我花过的钱，连本带利，全都还给你。”
“你拿什么还？”他嗤笑。
“用我的设计。”我说，“我会成立我自己的工作室。我会赚钱。我会把欠你的，全都还清。然后，我们两不相欠。”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你？开工作室？”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简凝，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是吗？”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那我们就走着瞧。”
我看着他，把我的手机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开机键。
他大概以为我要打电话求救，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没有。
我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张律师吗？我是简凝。对，我想委托你一件事。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不，不是离婚，是解除同居关系，并进行财产清算。对，霍屹山。我会把这几年他为我支付的所有的费用，都列一个清单出来，然后分期偿还。我希望协议里能明确这一点。好，我明天去你办公室找你。麻烦您了。”
我挂了电话。
整个客厅，一片死寂。
霍屹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他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个字。
“我没跟你开玩笑，霍屹山。”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那个我曾经住的，现在看来却像牢笼一样的卧室。
我需要休息。
我需要积蓄力量，为了明天的战斗。
我刚走到卧室门口，身后就传来他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
“简凝，我不同意。”
我脚步一顿。
“从你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由不得你同意了。”
我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 8 章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
我找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换上。然后，我用行李箱，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几本书，几件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用品。
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当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霍屹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没去公司。
他穿得西装革履，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楼梯口。
他似乎等了我很久。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他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
“去找张律师，然后去租房子，找办公室。”我言简意赅。
“我不准。”他走过来，挡在我面前。
“霍屹山，”我看着他，“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
“只要我没同意，我们就没断。”
“你……”
“简凝，”他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妥协，“我们能不能不这样？你有什么不满，你提出来。我改。别用这种方式，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改”。
前世的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就算他有错，他也只会用行动来弥补，绝不会低头。
我的心，又动摇了。
这个男人，骨子里，还是爱我的吧。只是他的方式，太笨拙，太伤人。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几乎就要心软了。
但就在这时，我脑海里浮现出他昨天那副霸道的样子，和他那句“你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不行。
我不能心软。
一次心软，就是前功尽弃。
我压下心里的那丝软意，硬起心肠。
“晚了。”我说，“霍屹山，信任一旦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累了。我不想再猜你的心思，不想再等你施舍一点点爱。我想过点简单的生活。”
“你所谓的简单生活，就是住几十块一晚的旅店，为了几块钱跟人讨价还价？”
“是。”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样的生活，至少是真实的。”
他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让开了路。
“你去吧。”他说，“我让你去。”
我有些意外。
“但是，”他补充道，“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有一天，你撑不下去了，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我没说话，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放过我了。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他认为更温柔的，更不易察觉的控制方式。
他在等我。
等我撞得头破血流，等我哭着跑回来求他。
我绝对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我走出了这个我曾住了三年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然后，我打了个车，直奔张律师的办公室。
张律师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女性。
她很快就帮我起草好了协议。
协议里，我把霍屹山这三年来，为我的衣食住行、购买奢侈品等所有花费，都列了一个详细的清单。
总额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我没有怕。
我在协议里注明了还款方式：分期十年，从我的工作室盈利开始偿还。
张律师看着这份协议，有些讶异。
“简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这笔钱，其实……你可以不用还的。从法律上讲，这些赠与，是不需要返还的。”
“不，我要还。”我坚定地说，“我要和他两不相欠。”
张律师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签好字，我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租房子，租办公室。
我拿着我的计划书，开始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我找了一个城中村的单间，很小，但很便宜，离市中心也不远。
然后，我又在附近的一个创意园区里，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
三十平米，一扇大窗户。
阳光可以从窗户照进来。
我很喜欢。
我花了一天时间，把办公室简单地布置了一下。
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柜，还有一个小小的会客沙发。
当我坐在我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时，我觉得，我的新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为我的“简·设计”工作室，设计第一个logo。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林薇。
我的大学同学，也是……霍屹山的青梅竹马。
“简凝，是我，林薇。”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听说，你和屹山哥，闹掰了？”
第 9 章
林薇的电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和林薇，从大学起，就是竞争对手。
无论是奖学金，还是设计比赛，我们总是要争个高下。
但真正的矛盾，是从霍屹山开始的。
林薇一直喜欢霍屹山，所有人都知道。
而霍屹山，最后选择了和我在一起。
从那以后，林薇看我的眼神，就总是带着敌意。
毕业后，她进了霍屹山死对头的一家公司，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商业设计师。
我很少和她联系，没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和霍屹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声音很冷。
“怎么会没关系呢？”林薇轻笑一声，“我们可是‘朋友’啊。再说，屹山哥现在心情不好，我这个做妹妹的，总得关心一下不是？”
“他心情好不好，也与我无关。”
“是吗？”林薇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简凝，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局了。我还以为，你能多撑几年呢。”
“林薇，如果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我挂了。”
“别啊。”她赶紧说，“我打电话，是想给你提个醒。”
“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离开屹山哥，真的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吗？”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霍屹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控制欲那么强，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林薇顿了顿，然后，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神秘和恶毒。
“我听说啊，他已经开始动用关系，准备封杀所有可能会跟你合作的客户了。他想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
“你说什么？！”
我猛地站了起来。
心脏，咯噔一下。
林薇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愿意相信，霍屹山是爱我的。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他的爱，是带着毒刺的。
他做出这种事，完全有可能。
“不信的话，你试试看啊。”林薇的声音，充满了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简·设计’，能撑几天。”
“简凝，你斗不过他的。你斗不过霍屹山的。你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地回去，跪在他脚下，求他原谅。”
“或许，他一时心软，还会要你。”
“林薇！”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放心。”我咬着牙说，“我简凝，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回头求他。”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林薇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
林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
霍屹山要封杀我？
他会吗？
理智告诉我，他很可能会。
情感上，我却还抱着一丝幻想。
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林薇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坐以待毙。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一些潜在的合作伙伴。
我不能只盯着那些大公司。霍屹山的关系网，在那里。
我需要寻找一些新的，有潜力的，但还没有被巨头垄断的客户。
我开始联系一些我之前认识的，在创业公司的朋友。
我把我的工作室资料，我的设计理念，发给他们。
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是煎熬的。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焦虑和不安中度过。
我一边害怕林薇说的是真的，一边又抱着些许侥幸。
三天过去了。
一封回信都没有。
我的邮箱，空空如也。
我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我真的要输了吗？
难道，我重活一次，还是要被他扼杀在摇篮里吗？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座机。
我颤抖着手，接了起来。
“喂，您好，是简·设计的简凝小姐吗？”
“是，我是。”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您好，我们是‘初芽’婴幼儿用品品牌。我们看到了您发过来的设计资料，我们非常感兴趣。请问您明天有时间吗？我们想和您当面聊一聊合作的具体事宜。”
第 10 章
“初芽”？
我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最近很火的新锐国货品牌。主打天然、环保、简约的设计风格。深受年轻父母的喜爱。
我当然有时间。
我立刻就答应了对方。
挂了电话，我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希望！
这是希望！
我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我开始为明天的会面，做准备。
我研究“初芽”的品牌理念，分析他们的产品，然后，我熬了一个通宵，做出了几套全新的设计方案。
我要拿出我百分之两百的实力，来抓住这个机会。
第二天，我穿上我最正式的一套衣服，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初芽”的办公室。
他们的办公室，和我预想中的一样，简约，明亮，充满了活力。
接待我的是他们的品牌总监，一个叫苏晴的年轻女性。
她看起来干练又亲和。
我们一起看了我的设计方案。
她对我的设计，赞不绝口。
“简小姐，你的设计理念，和我们品牌简直不谋而合。”苏晴笑着说，“尤其是这个系列，你把‘陪伴’和‘成长’这两个概念，融入到了婴儿床和玩具的设计里，非常有温度。”
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我备受鼓舞。
我们聊得非常愉快。
就在我以为，这次合作十拿九稳的时候，苏晴的话锋，突然一转。
“简小姐，说实话，你的能力，我们是完全没有疑问的。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和你合作。”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
来了。
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词。
“我们也是一家初创公司，在商场上，难免要看一些大公司的脸色。”苏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就在昨天，我们接到了霍氏集团的通知。”
果然。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霍屹山。他真的做了。
“霍氏集团说，如果和我们公司合作，他们将重新考虑对我们公司的投资计划。”苏晴叹了口气，“简小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很多项目，都指望着霍氏那笔投资。我们……实在是不敢得罪他们。”
我所有的激动和兴奋，在这一刻，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我看着苏晴，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能说什么呢？
指责她胆小怕事吗？
没有用。
在商业利益面前，所谓的欣赏和理念，不堪一击。
林薇说得对。
我斗不过霍屹山。
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我。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简小姐，真的非常抱歉。”苏晴的脸上，也满是歉意。
我摇了摇头，拿起我的设计稿，转身就走。
我走得很快，像在逃命。
我不敢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走出“初芽”的写字楼，外面阳光灿烂。
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我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潮。
我突然觉得，那么的无助。
那么的无助。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我真的要放弃吗？
难道，我重活一次，就是为了再一次体验这种绝望吗？
不。
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点。
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霍屹山，你越是想让我倒下，我就越要站起来。
我拿出手机，开始查银行贷款。
就算砸锅卖铁，就算借高利贷，我也要把我的工作室，撑下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但很霸道的手机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了那个我既熟悉又厌恶的声音。
“你在哪？”
第 11 章
是霍屹山。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审问犯人。
我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在哪，跟你有关系吗？”
“简凝，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吗？”
“是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我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电话那头吼了起来，“霍屹山，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看到我走投无路，看到我的努力被你轻易地踩在脚下，你是不是很得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听得到他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
“还装！”我气得发抖，“‘初芽’的事情，不是你干的吗？！你威胁他们，如果跟我合作，就要撤走投资！霍屹山，你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我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都吼了出来。
我以为他会承认，会嘲讽，会继续用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付我。
但是，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然后，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困惑和……一丝受伤。
“‘初芽’……是我让他们撤资的。”
他承认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笑了笑，笑声里带着泪。
“哈……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霍屹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靠我自己的能力，好好地活下去，就那么让你碍眼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打断我，声音很急，“简凝，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就是想逼我回家，逼我像条狗一样求你吗？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不是！我没有想逼你！”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带着一丝慌乱，“‘初芽’这个公司，有问题！”
“有问题？”我愣住了。
“他们的资金链，早就断了。他们找上你，是一个圈套！”
“什么圈套？”
“是林耀设下的局。”霍屹山的声音，冷了下来，“林耀，你还记得吗？就是他，在背后操纵了一切。他收买了‘初芽’的人，让他们来跟你假意合作，然后，我再出面，用撤资的方式，来打击你，让你对我彻底失望，从而……让林耀有机会趁虚而入。”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林耀。
林薇的那个死对头老板。
“你……你说什么？”
“‘初芽’那家公司的账目，早就一塌糊涂了。我这次撤资，不是打压，而是正常的商业风控。他们就算没有跟你合作，我也一样会撤资。”
“至于林耀……”霍屹山顿了顿，“他从你离开我的那天起，就在盯着你了。他觉得，你是我的软肋。”
“我查到，他最近在筹谋一个大项目，急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他把目标，对准了你。”
“他知道，你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想要证明自己。所以，他设下这个圈套，就是想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给你投资，让你对他感恩戴德，然后……把你变成对付我的棋子。”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霍屹山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所以……
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绝望，我的愤怒，我的不甘……
全都是被人设计好的剧本？
而我，就像一个小丑，在剧本里，卖力地表演着我的崩溃和无助。
“那……林薇的电话……”我喃喃道。
“也是林耀安排的。”霍屹山说，“他想让你恨我，让你对我彻底死心。”
我靠在身后的广告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我以为的绝路，其实是霍屹山在帮我排除陷阱。
我以为的背叛，原来是一种笨拙的保护。
我误会他了。
我再一次，误会他了。
“简凝，”电话那头，霍屹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你现在……能明白了吗？”
我闭上了眼睛。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是委屈的眼泪。
是释然的眼泪。
“霍屹山。”我开口，声音哽咽，“你在哪？”
“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猛地睁开眼。
我转头，看向马路的对面。
在我那小小的创意园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安静地停在那里。
车窗降下，露出了霍屹山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的脸。
他也在看着我。
第 12 章
我挂了电话，穿过马路，朝着他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里，都五味杂陈。
有愧疚，有感动，还有一丝，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依赖。
我走到他面前。
他下车，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
“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三个字，他说得那么艰难，却又那么真诚。
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该不信你。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不，是我不好。”他抬手，想要帮我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显得有些无措，“是我没用，是我总是用错方式。我让你害怕了。”
看着他这副笨拙的样子，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就绽开了。
这大概就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破涕为笑。
他看着我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笑得比我还僵硬。
我们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对着彼此傻笑。
好像要把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误会和隔阂，都笑掉一样。
“上车吧。”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没问去哪，听话地坐了上去。
车子启动。
这一次，车里不再有那种压抑的气氛。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那种沉默，却很安详。
车子没有开回别墅，而是停在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有格调的法式餐厅。
霍屹山为我打开车门，牵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他的手心，很暖，很干燥。
被他牵着，我感觉很踏实。
餐厅的经理，恭敬地把他引到了一个靠窗的包厢。
包厢里，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具。
我们坐下后，霍屹山没有看菜单。
他只是对经理说：“老样子。”
经理点头，退了出去。
我看着他。
“老样子？”
“嗯。”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这是你喜欢的地方。你以前最喜欢的草莓慕斯，他们家做得最好。”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他都记得。
我以为，他从来不在乎我的喜好。
前菜，主菜，甜点……
一道道地端上来，全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我吃得很少。
我的心思，不在吃上。
我一直在看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霍屹山，”我放下刀叉，看着他，“林耀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喝了一口红酒，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他敢动你，就得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里面的杀气。
“可是……”我有些担心，“林耀那个人，很阴险。我怕……”
“怕什么？”他笑了，“你忘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简凝，”他说，“这一次，我不是要你躲在我身后。”
“我是要你，和我并肩作战。”
第 13 章
并肩作战。
这四个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霍屹山，看着他眼中那份郑重和信任。
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在我胸中升腾而起。
前世的他，总说：“这些事，你不用管。”
今生的他，却说：“和我并肩作战。”
他变了。
真的变了。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跟你干！”
他笑了。
这次的笑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灿烂得像个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进入了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
霍屹山把他公司的一个核心项目组，暂时借调给我。我们一起，针对林耀的那个大项目，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反杀”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我。
林耀以为，我只是霍屹山的一个软肋。
他要利用我，来攻击霍屹山。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我，就是那枚，引他入局的诱饵。
我们对外放出消息，说我的“简·设计”工作室，因为资金链断裂，已经濒临破产。
而我，为了救活工作室，正在四处寻求投资。
林耀很快就上钩了。
他通过一个中间人，联系到了我。
我们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人模狗样，文质彬彬。
“简小姐，久仰大名。”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你的设计才华，我早有耳识。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被埋没，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他的手，软绵绵的，让人觉得很虚伪。
“林总过奖了。”我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既落魄又不失骄傲的笑容，“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不，不是时运不济。”林耀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是你站错了队。简小姐，你跟着霍屹山，是没有前途的。他那个人，太独断，太专制。他容不下比他更优秀的人。”
他开始，挑拨离间。
我顺着他的话，装出一副被说中心事，既委屈又不甘的样子。
“你的才华，应该有一个更广阔的平台。”林耀趁热打铁，“我这里，有一个机会。一个足以让你在整个设计界，都声名鹊起的机会。”
“什么机会？”我装出好奇的样子。
“我最近在筹备一个名为‘未来之城’的地产项目。”林耀得意地说，“这个项目，从建筑设计，到室内软装，再到后期的一切宣传，我全都想交给你。”
“什么？！”我故作震惊，“全……全都交给我？”
“没错。”林耀点头，“我看到了你的价值。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当然，前提是，你要成立一个新的工作室，我个人，会注资五千万。而这家新工作室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客户，就是我。”
五千万。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落魄的创业者，心动。
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林耀优雅地端起咖啡，“我给你三天时间。我期待你的好消息，简设计师。”
他走了。
我坐在咖啡馆里，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一笑。
鱼儿，上钩了。
我把我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地，整理成文件，发给了霍屹山。
他很快回复我两个字：漂亮。
然后，他发来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我把林耀的“未来之城”项目，和我这段时间，偷偷收集的一些关于林耀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的证据，整合在一起。
然后，我给林耀回了电话。
“林总，我考虑好了。我愿意接受你的投资。”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耀得意的笑声。
“很好。简小姐，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公司，我们签合同。”
“好。”
第 14 章
第二天，我带着霍屹山给我的，那份“合同”，准时出现在了林耀的公司。
林耀的办公室，比我想象的还要奢华。
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风景。
他看到我，热情地迎了上来。
“简小姐，欢迎欢迎。”
我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林总，这是我的方案。您过目一下。”
林耀接过文件夹，得意地翻看着。
“嗯，不错。不愧是简小姐的手笔。果然有大将之风。”
他一边夸，一边拿出了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来，简小姐，这是我们的投资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字。”
我没去看他的合同。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猎人，在等待猎物，走进最后的陷阱。
“林总，在签字之前，我想，我们或许应该先聊点别的。”
“哦？”林耀抬眼，看着我，“聊什么？”
“聊聊‘未来之城’，这个项目的，真实成本。”
林耀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拿起了我带来的那个文件夹，翻开第一页。
那是一份，详细的财务报表。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林耀公司，为了这个项目，做的每一笔假账，逃的每一笔税款。
林耀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怎么会有不重要。”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要的是，现在，这些东西，不仅在我手上，也在税务局，和经侦总队的办公桌上。”
“你……”
“林耀，你完了。”我平静地，说出最后的审判。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霍屹山带着阿俊，和几名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拿出证件，亮在林耀面前。
“林耀先生，你涉嫌偷税漏税，商业欺诈，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耀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看着我和霍屹山，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
“是你们……是你们合伙设计我的！”
霍屹山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是你自己，鬼迷心窍。”
执法人员，带走了林耀。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霍屹山。
我们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
我转过身，看着霍屹山。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光。
比阳光，还要耀眼。
“我们做到了。”我说。
“是我们做到了。”他纠正道。
然后，他突然松开我的手，朝我走了过来。
他单膝跪地。
在我面前，缓缓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就是我在前世，幻象中看到的那一枚。
我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
“简凝，”他仰着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和虔诚，“我承认，我是个笨拙的男人。我不懂得如何去表达爱。我习惯用我的方式去保护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你。”
“但请你相信，我爱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你。”
“这一年来，你的改变，你的坚强，你的光芒，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你。也让我明白，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愚蠢和自私。”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我学习如何去沟通，如何去信任，如何去并肩。”
“现在，我学成毕业了。”
“简凝，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让我用我余生的时间，去弥补我所有的过错，去好好地，爱你一次。”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感动。
是因为幸福。
是因为，我的爱，终于，得到了最温柔的回应。
第 15 章
我哭着，笑着，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两世的男人。
他单膝跪地，手捧着戒指，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愿意”。
但话到嘴边，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机械音，打断了。
“滴——”
脑海里，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最终考验启动。”
“时间节点到达。前世死亡时间：下午三点二十分。”
“当前时间：下午三点十九分。”
“请宿主完成核心遗憾弥补。倒计时：一分钟。”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倒计时……一分钟？
我猛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针，正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三点十九分。
怎么会这么巧？
不，这不是巧合。
这就是系统的最终考验。
它不是要我听霍屹山告白。
它要的，是我对这份爱，做出我自己的，明确的回应。
前世，我在这一刻死去。
今生，我要在这一刻，选择新生。
我的心，跳得飞快。
我看着霍屹山，他眼中那份焦急的等待，让我心疼。
我不能再让他等了。
一秒钟都不能。
“我愿意。”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蹲下身，主动地，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霍屹山，我愿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不是让你弥补。是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他愣住了。
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套进了我的无名指。
尺寸，刚刚好。
就在戒指戴上我手指的那一瞬间。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核心遗憾已弥补。”
“任务‘获得一份刚刚好的爱’，已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新生。”
系统的声音，这一次，不再冰冷。
反而，带着一丝……欣慰。
然后，它彻底消失了。
像我生命中，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梦，终于醒来。
我自由了。
我获得了真正的新生。
霍屹山站起身，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好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谢谢你。”他在我耳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谢谢你，简凝。”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也抱住他。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傻瓜。”我说。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谢谢你，霍屹山。
谢谢你，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学会了如何去爱。
也谢谢你，让我的爱，在你的生命里，终于找到了它应有的位置。
“轰隆——”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雷鸣。
我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大片的乌云。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是雷阵雨。
却洗刷着整个世界。
也洗刷着我前两世的，所有伤痛和遗憾。
雨过天晴。
一道绚烂的彩虹，挂在天边。
我看着彩虹，又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我笑了。
霍屹山，这一世，你的告白，来得刚刚好。
我们的爱，也来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