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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混入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凌然咬着牙,将最后一件货箱重重推进指定区域,金属底座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直起酸痛的腰,抬手用胳膊抹了把脸,留下几道灰黑的印子。

码头永远是喧嚣的,大型机械的轰鸣,搬运工人的号子,运输舰起降的破空声,交织成一首粗糙而充满力量的交响曲。这里是帝星边缘的第七港口,鱼龙混杂,靠力气吃饭,没人会多看一眼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搬运工。

这正合他意。

穿越到这个哨兵向导设定烂大街的星际世界已经三个月,凌然无时无刻不活在对自身身份的恐惧中。这具身体,是个向导,而且是光脑资料库里都被标记为“极度稀缺”的治愈型向导。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被发现,他会被立刻抓进那座纯白色的、象征荣耀与禁锢的“白塔”,像一件珍贵的物品,被“分配”给数个甚至数十个强大的哨兵,美其名曰“结合”、“安抚”,实则失去所有自由,沦为温顺的附属品。

他不要那样。

所以他从最初苏醒的疗养院逃了出来,伪造身份,躲到这个最不需要精神感应的地方,靠着这具身体尚可的力气和一股不肯认命的韧劲,勉强糊口。

周围充斥着各种杂乱的气息和信息素,强壮哨兵身上散发的、极具侵略性的alpha气味(虽然哨兵向导的性别划分更为复杂,但凌然习惯用原来世界的ABO概念来类比理解),普通人的平淡,还有一些劣质抑制剂的刺鼻味道。这些气息对感官敏锐的哨兵而言或许是折磨,但对他这个尚未完全觉醒、且拼命压抑自己的向导来说,只是一层模糊的背景板。

他小心地收敛着自身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精神波动,像一只寄居蟹,牢牢缩在硬壳里。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那批能源矿石,赶紧搬到C区!”工头粗哑的嗓音穿透喧嚣。

凌然回神,低低应了一声,走向那堆散发着微弱辐射能量的墨绿色矿石。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弯下腰。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尖锐、混乱、充满痛苦的精神波动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猛地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呃!”凌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白,额角渗出更多冷汗。

他下意识地朝波动来源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原本正在操作重型起重机的哨兵突然抱住了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双目赤红,皮肤下的血管不正常地凸起蠕动,周身空气都因他失控散逸的精神力而微微扭曲。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支架上,坚硬的合金竟被他砸出一个凹坑!

“糟了!是精神过载!他要失控了!”有人惊恐地大喊。

周围的人群瞬间像炸开的锅,惊慌失措地四散退开。哨兵失控是极度危险的,他们强化的五感和狂暴的力量会摧毁一切靠近的事物,甚至包括他们自己。

工头脸色惨白,对着通讯器语无伦次地呼叫港口警卫和塔区救援,但远水难救近火。

那个失控的哨兵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最近的一个活物——一个吓傻了、呆立在原地的年轻搬运工身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眼中只剩下破坏的疯狂,一步步逼近。

那个年轻的搬运工,是前几天刚来的,和凌然说过几句话,还偷偷分过他半支营养液。

凌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跑!快跑啊!他在心里呐喊。

可那个年轻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失控哨兵举起了拳头,带着足以打穿钢板的力量,狠狠砸下!

那一瞬间,凌然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也许只是几步的距离,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一把推开那个呆立的年轻人,自己则暴露在了那只恐怖的拳头之下。

拳风扑面,刮得他脸颊生疼。

完了。

凌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一股温暖、柔和、如同春日溪流般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涌出,轻柔地、却坚定不移地包裹住了那个狂暴的哨兵。

不是攻击,不是压制,而是……抚慰。

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满是裂痕的琉璃,抚平那些尖锐的棱角,梳理那些混乱的丝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

码头上的喧嚣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个瘦弱的、总是沉默寡言的新搬运工,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光晕。而那个前一秒还狂暴得要毁天灭地的失控哨兵,此刻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高举的拳头僵在半空,眼中的赤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疲惫的平静。他晃了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陷入了深度睡眠般的昏迷。

凌然喘着气,感觉身体被掏空,双腿发软。他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他做了什么?

他暴露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抽气声、窃窃私语声,以及工头手中通讯器里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刺耳警笛声。

凌然想逃,脚步却像灌了铅。

完了。

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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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纯白色的建筑,高耸入云,象征着秩序、庇护,以及对向导绝对的掌控。

凌然被带走的过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被套上抑制环,换上统一的白色向导服,送入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检测室。

“放松,孩子。”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慈祥的中年女向导温和地对他说,但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需要准确评估你的潜力,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所有哨兵。”

凌然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知道任何反抗在庞大的白塔机器面前都是徒劳。

冰冷的贴片贴上他的太阳穴和各种关节。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闭上眼睛,任由那股外来的、温和却强势的精神力引导着他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检测员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紧接着是仪器尖锐的、代表最高等级警示的蜂鸣!

整个检测室亮起了前所未有的、代表“特殊稀有”的金色光芒!

“天呐……S级!治愈系纯度98%!活性……活性无法估量!”检测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前所未见!这是前所未有的天赋!”

消息像病毒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白塔。

凌然被迅速转移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隔离室。房间奢华舒适,应有尽有,窗户是特制的防弹玻璃,门外站着至少四名全副武装的守卫。

他坐在柔软得过分的沙发上,却感觉如坐针毡。

从他被正式确认身份的那一刻起,他的光脑(白塔配发的内部型号)就几乎没有停止过震动。

申请拜访的信息,请求进行“精神匹配度测试”的函件,甚至直接来自某些高阶哨兵或其家族的、带着隐含威胁意味的“问候”,雪片般涌来。

【第七军团指挥官,A级哨兵,申请与凌然向导进行初步精神接触……】

【星域财政部长之子,B+级哨兵,希望能与您共进晚餐……】

【黑曜石佣兵团团长,A+级哨兵,诚挚邀请您……】

凌然烦躁地关掉了光脑,将头埋进膝盖。

他像一块被扔进饥饿鲨群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没有固定向导的哨兵,尤其是那些高阶哨兵,长期承受着精神图景紊乱和神游症的风险,一个治愈型向导的出现,不啻于沙漠中的甘泉,足以让他们疯狂。

隔离室的电子门无声滑开。

一名穿着白塔高级制服、神色严肃的女性走了进来,她是负责凌然的向导管理官员,林薇。

“凌然,”林薇的声音没有太多感情,公事公办,“你的初步适配结果已经出来。经过白塔最高议会审议,考虑到你能力的特殊性和潜在风险,将你暂时分配给‘黑暗哨兵’沈确,作为他的临时搭档,即刻生效。”

黑暗哨兵。

凌然的心猛地一沉。

他在光脑的公开资料库里看到过这个词汇。那是哨兵中万里无一的变异存在,强大到近乎怪物,能够独自对抗一支小型舰队,但也因其极端的力量和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而闻名。他们通常极度排斥向导的介入,认为那是弱者的象征。

把他分配给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凌然忍不住抬头,声音干涩,“资料上说,黑暗哨兵不需要向导。”

“是不‘需要’,而非不‘能够’。”林薇冷静地纠正,“沈确阁下的力量对帝国至关重要,但他的精神图景……状态特殊,存在不可预测的风险。你的治愈能力,是目前发现的、唯一可能对他产生稳定效果的存在。这是命令,凌然,为了帝国的利益。”

帝国利益。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凌然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我需要做什么?”

“配合沈确阁下完成他接下来的任务。具体任务内容,他会告知你。”林薇顿了顿,看着凌然苍白的脸,语气稍微放缓了些,“沈确阁下虽然……性格冷硬,但他会确保你的安全。准备一下,半小时后,他会来接你。”

林薇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凌然一个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悬浮车流如织、霓虹闪烁的繁华帝都。自由曾经离他那么近,现在却又如此遥远。

他不仅成了笼中鸟,还要被送到最危险的那头猛兽身边。

半小时后,隔离室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

凌然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肩章上是象征帝国最高武力的利剑与星辰徽记。他的身形极其挺拔悍利,宽肩窄腰长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凌厉,下颌线条分明,薄唇紧抿,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是深邃的墨黑色,此刻正毫无温度地落在凌然身上。

冰冷,锐利,像一把出鞘即见血的凶刃。

这就是黑暗哨兵,沈确。

他的目光扫过凌然,没有任何波动,既没有其他哨兵见到他时那种或狂热或贪婪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好奇,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即将配发给他的装备。

“走。”

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冷冽,不带任何情绪。

凌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不是因为悸动,而是源于生物本能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迈开有些僵硬的腿,走向门口。

在经过沈确身边时,一股极淡、却极具侵略性的冷冽气息钻入他的鼻腔,像是雪松混合了某种金属的味道,带着强大的、属于黑暗哨兵的精神力场,让凌然的精神屏障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不敢停留,快步走向外面停着的、线条流畅凌厉的黑色军用悬浮车。

沈确跟在他身后,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

车门自动打开,凌然弯腰坐了进去。内部空间很宽敞,但沈确一坐进来,整个空间顿时显得逼仄起来。

悬浮车无声启动,汇入车流。

车厢内一片死寂。

凌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紧紧靠着车窗,尽量拉开和旁边男人的距离,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然以为会一直这样沉默到目的地时,沈确开口了,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腔调:

“任务目标,清剿‘灰烬’组织在K-7小行星带的据点。你不需要参与战斗。”

凌然转过头,看向他冷硬的侧脸。

“那我的作用是?”

沈确的视线终于再次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像是能穿透皮囊,直视他精神图景的最深处。

“活着。”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在我需要的时候,提供你的精神力。”

他的眼神明确地传达出另一个信息——别做任何多余的事,别给我添麻烦。

凌然抿了抿唇,心底那点因为对方是“搭档”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期望,彻底熄灭了。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

“知道了。”

K-7小行星带,如同宇宙中一片荒芜的碎石坟场。

沈确的专属星舰“黑曜石”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舰桥内,气氛凝重,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声响和船员们压低的汇报声。

凌然被安排在舰桥后方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位上,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应急防护服。他看着主屏幕上不断放大的、那个隐藏在小行星内部的非法据点图像,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阵仗。

沈确站在指挥席前,背影如山岳般沉稳。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通过加密频道简洁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

“第一小队,左翼迂回,切断能源供应。”

“第二小队,正面佯攻。”

“第三小队,随我突入核心区域。”

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战斗,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剧烈的爆炸光芒透过舷窗闪烁,即使隔着舰体,也能感受到隐约的震动。屏幕上代表能量冲突和生命体征的光点疯狂闪烁、湮灭。

凌然的精神力感知比普通人敏锐得多,他能隐约“感觉”到外面传来的、各种混乱交织的精神波动——属于敌方的暴戾、杀意,属于己方战士的紧张、决绝,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冰冷杀意,属于沈确。

他就像一把精准致命的手术刀,所过之处,敌人的抵抗如同冰雪消融。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据点内部似乎设置了某种针对精神力的陷阱或干扰装置。在沈确带领小队突入最核心的指挥室时,一股异常尖锐的精神冲击波猛地爆发开来!

“嗡——!”

虽然不是直接针对凌然,但那无差别的、强烈的精神干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舰桥内的几个哨兵船员立刻发出了痛苦的闷哼,脸色煞白,显然感官受到了强烈冲击。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沈确小队……

凌然的心猛地揪紧了。他通过屏幕看到,跟随沈确突入的几个哨兵动作明显出现了迟滞和混乱,甚至有人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

沈确的身影依旧挺拔,动作没有丝毫变形,甚至更快、更狠!他精准地击倒了陷入混乱的己方队员(避免他们造成更大伤害),同时以碾压性的力量清扫着剩余的敌人。

但凌然敏锐地感觉到,沈确周身那股原本收敛的精神力场,开始变得不稳定,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暴烈和混乱的趋势。

他想起资料里说的,黑暗哨兵虽然强大,但一旦精神图景出现问题,其反噬也远比普通哨兵更可怕。

就在这时,主屏幕的画面猛地一花,信号受到了强烈干扰。通讯频道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惊呼!

“指挥官!能量读数异常!据点核心要过载自爆了!”

“撤退通道被堵住了!”

“指挥官!快撤!”

凌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爆炸的刺目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屏幕!

“轰——!!!”

剧烈的震荡传来,即使有安全带的固定,凌然也被甩得撞在旁边的控制台上,额角一阵剧痛。

舰桥内警报声震耳欲聋,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与指挥官小队失去联系!”

“检测到核心区域大规模能量爆发!”

混乱,恐慌,在船员中间蔓延。

凌然捂着额角,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但他顾不上这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沈确……他们……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能就这么看着!那个虽然冰冷霸道但却在浴血奋战的男人,还有那些被困的士兵……

他猛地扯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冲向舰桥出口。

“凌然向导!你去哪里?外面危险!”有人试图阻拦他。

“我能感觉到他们!他们需要帮助!”凌然头也不回,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属于治愈型向导的本能,以及对那个冰冷哨兵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压倒了对命令和危险的恐惧。

他冲进紧急通道,跳上一艘小型救援艇,几乎是凭着直觉,手动操控着这艘小艇,朝着爆炸发生的区域义无反顾地冲去。

穿过弥漫的尘埃和能量乱流,救援艇摇摇晃晃地靠近了那个已经半毁的据点残骸。

凌然将小艇停在一块巨大的、漂浮的金属残骸后面,穿上简易的宇航服,小心翼翼地踏上这片死亡之地。

到处都是扭曲的金属、冻结的血液和漂浮的尸体。

他的精神力如同细微的触角,谨慎地向外延伸,搜寻着生命的迹象。

找到了!

在一处相对完整的结构体下方,他感受到了几股微弱的精神波动,属于那些跟随沈确的哨兵,他们还活着,但精神图景受损严重,处于崩溃边缘。

而更深处……一股庞大、混乱、如同狂暴风暴般的精神力核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

是沈确。

凌然快步穿过废墟,终于在一个被炸开的舱室内看到了那个身影。

沈确半跪在地上,黑色的军装多处破损,沾满了灰尘和暗色的血迹。他的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似乎已经骨折。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像一头受伤却不肯倒下的雄狮。

而他周围的精神力场,已经彻底失控!狂暴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利刃,切割着周围的一切,空气都在扭曲震颤。他低着头,墨黑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但凌然能“感觉”到他精神图景深处那撕裂般的痛苦和濒临毁灭的混乱。

有几个受伤较轻的哨兵试图靠近他,却被他无意识散发出的精神风暴狠狠弹开,撞在墙壁上,口鼻溢血。

“别过来……”沈确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困兽的呜咽,带着极力压抑的痛苦,“……控制……不住……”

他会毁掉自己,也可能毁掉周围所有试图帮助他的人。

凌然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一步步朝着那团毁灭性的风暴中心走去。

“凌然向导!危险!”身后的哨兵惊呼。

狂暴的精神力像刀片一样刮过他的精神屏障,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凌然脸色苍白,额角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但他没有停下。

他走到沈确面前,缓缓蹲下身。

“沈确,”他轻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颤抖,“看着我。”

沈确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赤红一片,充斥着纯粹的兽性和杀戮欲望,几乎看不到丝毫理智的存在。任何人与这双眼睛对视,都会如坠冰窟。

但凌然没有退缩。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触沈确的身体,而是轻轻悬停在他的额前。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不再压抑,不再隐藏。

庞大而温和的治愈精神力,如同温暖的潮水,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从他体内奔涌而出,轻柔地、坚定地涌向沈确,包裹住他那片濒临破碎的、狂暴的精神图景。

那不是强行地梳理或压制,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地渗透,抚慰着每一道裂痕,安抚着每一个躁动的节点。

奇迹发生了。

那肆虐的、足以撕碎靠近一切事物的精神风暴,在接触到这股温暖治愈的力量时,竟然肉眼可见地缓慢平息下来。

沈确眼中的赤红逐渐褪去,暴戾的气息一点点收敛。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凌然,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难以置信,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种……深埋在冰冷外壳下的、被打动的震动。

他能清晰地“看”到,凌然的精神图景为了容纳和疏导他的狂暴,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纤细的精神触梢甚至因为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少年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血迹红得刺眼,闭着眼睛的睫毛轻轻颤动,显得脆弱而又无比坚韧。

他为了他,在拼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当凌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几乎要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时,沈确周身那可怕的精神风暴终于彻底平息。

废墟中一片死寂。

所有的哨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瘦弱的向导,竟然真的安抚住了失控的黑暗哨兵!

凌然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然而,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的接触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带进了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

是沈确。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尽管手臂依旧不自然地垂着,但他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然虚弱地睁开眼,对上他那双已经恢复墨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冰雪似乎消融了些许,涌动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滚烫的情绪。

沈确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肌肤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宣誓般的占有欲:

“别碰别人,”他的牙齿若有若无地擦过凌然颈侧脆弱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股灼热的气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烙印在凌然的耳廓和颈侧。他身体一僵,被沈确紧紧箍在怀里的腰肢传来清晰的力道,带着这人特有的、蛮横的占有欲。周围幸存的哨兵们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敬畏、感激,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能走吗?”沈确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濒临毁灭的狂躁已经平息,只剩下惯有的冷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紧绷。他目光扫过凌然额角已经凝固的血痕和苍白的脸。

凌然试图站直,却腿一软,精神力透支带来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有点难。”他老实承认,声音微弱。

沈确没再说话,手臂穿过他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姿势,配合着沈确一身肃杀的黑军装和冷峻的面容,有种奇异的反差感。凌然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确肩部的衣料,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被这样抱着,在众目睽睽之下……

“指挥官,您的伤……”有队员看着沈确不自然弯曲的手臂,担忧地开口。

“死不了。”沈确打断他,抱着凌然,步伐稳健地走向救援艇,“清理战场,统计伤亡,联系主舰接应。”

他的命令简洁清晰,仿佛刚才那个濒临失控的人不是他。只有凌然能感觉到,抱着他的那双手臂,肌肉依旧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传递着某种未曾完全平息的余悸。

回到“黑曜石”号,医疗官立刻围了上来。沈确将凌然小心地放在医疗床上,自己则拒绝了立刻治疗,只让医疗官简单固定了骨折的手臂,便站在一旁,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医疗官为凌然检查、处理额角的伤口。

凌然躺在那里,感受着消毒药水带来的轻微刺痛,目光却忍不住飘向那个沉默伫立的男人。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唇色有些发白,但身姿依旧笔挺如松。凌然想起他精神图景里那片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狂暴,以及自己精神力涌入时,感受到的那深不见底的、孤寂的痛苦。

这个男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承受得多。

“凌然向导只是精神力透支,加上一点皮外伤,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医疗官最终得出结论。

沈确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凌然被送回了他在星舰上的临时房间,比白塔的隔离室小很多,但更有人气。他刚躺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沈确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骨折的手臂用医用固定带吊在胸前。他手里端着一支高级营养剂和一杯温水。

“喝了。”他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

凌然确实又渴又饿,低声道谢,接过水杯小口喝着。

沈确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落在凌然身上,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张力。

“为什么过来?”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命令你待在安全区。”

凌然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他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晃动的水纹,轻声说:“我感觉到……你很痛苦。”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情况很危急。”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沈确的声音冷了几分,“你的命,比清理一个据点重要。”

这话说得霸道又专横,凌然却奇异地没有感到被冒犯。他抬起眼,看向沈确,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认真:“可我不想看着你……还有他们,死在那里。”

沈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更深。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拂过凌然额角贴着纱布的位置,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没有下次。”他盯着凌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冒险。”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微凉,划过皮肤时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凌然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热。他想反驳,想说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但对着沈确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某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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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结束返回白塔后,凌然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依然是那个被无数哨兵觊�觎的S级治愈型向导,但“黑暗哨兵沈确的临时搭档”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他挡掉了大部分狂蜂浪蝶。沈确用他那强横的态度和绝对的实力,划下了一片无人敢轻易踏足的领地。

然而,白塔高层对凌然的“安排”并未停止。

一份标着“绝密”的体检报告被送到了最高议会。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S级治愈型向导,基因序列完美,与沈确阁下的精神匹配度高达92%,这是帝国从未有过的优秀组合。”一位议员推了推眼镜,语气狂热,“他们的后代,必将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为了帝国的未来,我们必须确保这份血脉得以延续。”

“但凌然向导是男性……”有人提出异议。

“技术早已成熟。”另一位议员打断道,“为了帝国的利益,这点小小的‘改造’算得了什么?况且,能孕育黑暗哨兵的后代,是他的荣耀。”

冰冷的决议在少数人的沉默和多数人的赞同中通过。

凌然再次被“请”进了医疗中心,这一次,不是普通的体检。当他被注射了麻醉剂,意识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医疗官们毫无表情的脸和林薇官员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

醒来时,身体深处传来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林薇站在他的床边,语气一如既往的公式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凌然,为了帝国最优秀的基因得以传承,最高议会通过了决议,为你植入了人造子宫。这是……命令。”

凌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双手颤抖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多了一个不属于他原本身体的东西?一个……为了生育而存在的器官?

巨大的屈辱和恐慌淹没了他。他以为自己逃过了被随意分配的命运,找到了某种与沈确相处的平衡,却没想到,在更高层的意志面前,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主宰。他成了一个容器,一个为了培育所谓“优秀后代”的工具。

“为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绝望的颤抖。

林薇移开目光:“好好休息,适应期需要一段时间。相关调理药物和监测设备会随后送来。”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凌然一个人。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流泪。穿越以来的所有委屈、恐惧、挣扎,在这一刻爆发。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为什么就这么难?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带着一身凛冽寒气的沈确大步走了进来。他显然刚刚结束外勤任务,军装外套上还沾着星尘,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径直走到床边,一把将蜷缩着的凌然捞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动作有些粗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但怀抱却异常炙热。

“他们碰你了?”沈确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杀意。他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

凌然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这一刻,这个霸道强势的怀抱却成了他唯一的浮木。他靠在沈确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眼泪再次涌出,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他们……给我……”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沈确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墨黑的眸子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凌然的额头。

“听着,”他盯着凌然盈满泪水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既然已经发生了……”

他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覆上凌然依旧平坦的小腹。

“这里,”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是我的。”

不是白塔的,不是帝国的,是他的。

凌然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确,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将他所有的恐惧和屈辱都席卷了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凌然在沈确半强制性的保护下,开始了艰难的适应期。孕期的各种反应开始出现,恶心、疲惫、情绪波动。沈确将他接出了白塔的公共居住区,安置在自己名下的一处守卫森严的私宅。他推掉了大部分需要长期外派的任务,尽可能留在凌然身边。

这个冷酷强大的黑暗哨兵,在处理军务之余,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照顾。他会皱着眉阅读孕期指南,会因为凌然突然想吃某种稀有的水果而动用人脉连夜空运,会在凌然因为激素变化情绪低落时,沉默地将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稳定的精神力场包裹住他。

凌然能感觉到,沈确的精神图景,因为他和腹中孩子的存在,正发生着某种缓慢而奇妙的变化。那片原本充斥着狂暴与孤寂的荒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生命之泉,开始出现细微的绿意。

他们的精神链接,在一次次的安抚与依赖中,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稳固。凌然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沈确的占有和保护,他开始主动梳理沈确精神图景中那些顽固的暗伤,用自己温和的力量滋养着他。沈确则像一头守护珍宝的恶龙,将凌然牢牢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危险靠近。

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凌然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感受着胎动,那种奇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渐渐冲淡了最初的屈辱,滋生出一丝柔软的期待。

然而,平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打破。边境星域出现异常空间波动,疑似与宿敌“异星虫族”有关,需要沈确立刻前往调查镇压。

“我必须去。”沈确看着凌然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眉头紧锁。这次任务地点环境复杂,危险性极高。

凌然抚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有力的踢蹬,内心充满了不安。他和沈确的精神链接太深,能隐约感知到对方平静表面下的一丝凝重。

“带上我。”凌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沈确,“我的精神力现在很稳定,也许能帮上忙。而且……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他无法忍受在后方等待,时刻恐惧着链接那一端可能传来的断裂感。

沈确断然拒绝:“不行!太危险!”

“留在后方未必安全。”凌然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微微发白,“白塔里盯着我的人不少,你不在,万一……”他没有说下去,但沈确明白他的顾虑。凌然的治愈能力和他腹中孩子的价值,足以让很多人铤而走险。

沈确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盯着凌然看了许久,那双墨黑的眸子里挣扎与决断交替闪过。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跟紧我,一步不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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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星域,X-98废弃矿业星球。环境恶劣,磁场混乱,残存着稀薄的、对人类有害的辐射尘埃。

沈确的舰队抵达时,侦查小队已经与虫族先遣部队发生了交火。战斗比预想的更激烈,虫族的数量远超情报显示,而且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异,更加狂暴,对精神攻击的抗性也增强了。

凌然被安排在主力战舰指挥室旁边的加固休息舱内,透过观测屏,他能看到外面宇宙中不断爆开的火光,以及星球表面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虫族身影。沈确亲自带领精锐地面部队降落了,他要摧毁疑似虫族母巢的信号源。

激烈的战斗通过加密频道实时传回。凌然能“听”到沈确冷静下达指令的声音,也能“感觉”到他精神力的高效运转和偶尔因激烈对抗产生的细微波动。他紧张地抚摸着肚子,努力维持着自己精神力的平稳,试图通过那无形的链接,给前线的沈确送去一丝支撑。

突然,频道里传来一阵尖锐的杂音和惊呼!

“指挥官!小心!是陷阱!能量反应飙升!”

“自爆虫群!太多了!”

“撤退路线被封锁!”

观测屏上,代表沈确所在区域的光点被一片代表极高能量反应的红色迅速淹没!

凌然的心脏骤然停止!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冲到了指挥室。

主屏幕上,沈确所在的区域被剧烈的爆炸和漫天飞舞的自爆虫群覆盖,通讯彻底中断!

“启动紧急救援程序!火力掩护!”副官声嘶力竭地吼着。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股隐晦而强大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锁定了凌然所在的战舰。是潜伏在暗处的、拥有精神干扰能力的特殊虫族,或者……是别的什么?

就在救援艇即将出发的瞬间,战舰猛地一震!侧面舱壁被某种强大的能量束击中,破开了一个大洞!强大的内外气压差瞬间形成恐怖的吸力!

“凌然向导!”

惊呼声中,站在破口附近的凌然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向外拽去!他下意识地护住肚子,精神力本能地形成一层薄弱的防护。

“沈确——!”

在身体被彻底抛出战舰,坠向下方那颗混乱星球的最后一刻,他通过精神链接,发出了绝望的呼唤。

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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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失踪了。

在虫族肆虐、环境恶劣的X-98星球上,连同他腹中将近七个月的孩子。

沈确在引爆了母巢,清理完包围圈后,收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他周身的精神力场再次失控,比在K-7小行星带那次更加恐怖骇人!墨黑的瞳孔边缘泛起不详的血色,几乎要彻底湮灭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毁灭巨兽,不顾副官的劝阻,带着一身尚未愈合的伤,亲自降落到星球表面,开始了疯狂的地毯式搜索。他摧毁了一切挡路的虫族,用精神力一寸寸地扫描着这片荒芜死寂的土地。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

没有消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沈确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敢去想凌然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敢去想那个总是不由自主散发温柔、却又异常坚韧的人,是否还活着,他腹中他们的孩子……

就在所有人都几乎放弃希望时,沈确的精神力感知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波动!

是凌然的精神力!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而且,那波动中,还夹杂着一缕更加细小、却充满顽强生命力的气息!

沈确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他朝着那个方向,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在一个废弃矿洞的最深处,借助岩壁上微弱发光苔藓的光芒,沈确找到了他。

凌然蜷缩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里,身上昂贵的防护服早已破损不堪,沾满了污泥和已经发暗的血迹。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微弱,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唯有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昭示着里面小生命顽强的存在。

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残存的精神力依旧本能地形成一层微弱的屏障,保护着自己和孩子。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看向洞口那个逆光的高大身影。

“……沈……确……”他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一个安心的弧度,随即彻底陷入了黑暗。

沈确几步跨到他身边,单膝跪地,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颈动脉。感受到那微弱的跳动,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凌然揉碎进自己的身体。他将脸埋进凌然颈窝,深吸着那熟悉又带着磨难气息的味道,高大的身躯竟在微微发抖。

他找到了。他的向导,他的孩子。

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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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帝星最顶级的医疗中心。他身体状况极差,严重营养不良,脱水,多处软组织挫伤,精神力近乎枯竭,并且出现了早产的征兆。

沈确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像一尊沉默的杀神,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所有医护人员都战战兢兢。

经过紧急救治和营养补充,凌然的情况稍微稳定,但胎儿的情况却不乐观,必须尽快分娩。

生产的过程异常艰难。凌然身体底子受损,又经历了巨大的惊吓和磨难,产程进展缓慢,阵痛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沈确不顾阻拦,换上了无菌服,进入了产房。

他紧紧握着凌然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听着他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沈确的脸色比凌然还要难看。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只能不断地将自己的精神力输送过去,试图缓解凌然的痛苦,支撑着他的意识。

“坚持住,凌然。”他俯下身,在凌然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看着我,为了我,为了孩子。”

凌然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汗水浸湿的睫毛颤抖着。他用力回握住沈确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然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响彻了产房。

“是个女儿,很健康!”助产士将清理好的婴儿抱过来。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婴,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但哭声却很有力。她继承了沈确的墨黑头发和凌然温和的眉眼轮廓。

凌然看着那个小生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是为人母的激动。

沈确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又看看虚弱却带着笑容的凌然,心中那块冰冷的、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融化了。他低下头,一个轻柔得不可思议的吻,落在凌然汗湿的额头,然后,又一个吻,落在女儿娇嫩的脸颊上。

“辛苦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笨拙的温柔。

凌然摇摇头,脸上带着疲惫却幸福的笑容。

女儿被取名为沈曦,寓意着黎明之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阴霾。

凌然的身体在精心的调养下逐渐恢复,沈确的精神图景也因为妻女的存在,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定和宁静。那片荒原,如今已是绿草如茵,繁花盛开。

白塔高层因为凌然生产前后的风波和沈确的强硬态度,暂时收敛了对他们一家的干涉。沈确用军功和势力换来了相对的自由,他们一家三口,大部分时间居住在那处守卫森严的私宅里。

小小的沈曦继承了父亲强大的哨兵潜质和母亲温和的治愈系精神力天赋,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怪物,也是全家人的心头宝。沈确这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暗哨兵,回到家,会笨拙地给女儿换尿布,会趴在地上给女儿当马骑,会在女儿哭闹时,释放出柔和的精神力耐心安抚。

凌然看着这一幕,总是忍不住微笑。他曾经恐惧过,挣扎过,甚至绝望过,但最终,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这个霸道、占有欲极强的黑暗哨兵,用他独特的方式,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此刻,沈曦正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试图去抓沈确军装上的徽章。沈确任由她抓着,目光却越过女儿,落在窗边正在安静插花的凌然身上。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凌然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侧脸线条柔和美好。

沈确抱着女儿走过去,从身后将凌然连同他们的小女儿一起拥入怀中。

凌然微微一愣,随即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怎么了?”

沈确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浅安宁的气息,墨黑的眸子里映着满室暖阳和怀中挚爱。

“没什么。”他低声说,手臂收得更紧,“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凌然笑了笑,抬手轻轻覆盖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是啊,这样很好。

历经磨难,终得圆满。他的治愈,抚平了他的狂躁;他的强势,守护了他的温柔。他们彼此拥有,彼此成全,还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他们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11-05 22:08: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