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丞相府最不受宠的嫡女,被迫替妹妹嫁给传闻中残暴的靖王。 新婚夜,他掀开盖头冷笑:“又一个送死的。” 我低头装乖,暗中经营豆腐铺准备随时跑路。 直到他中毒昏迷,呓语着喊我的小名。 我摸出早已备好的包袱,留书“和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年后,江南小镇。 我的豆腐坊名声大噪,有个小团子蹲在门口卖豆腐。 一队黑衣铁骑停在我铺前,为首的男人瘦削凌厉,眼底猩红。 他盯着小团子那张与他八分像的脸,声音发颤: “告诉爹爹,你娘亲...她还好吗?”
(一) 红妆替嫁
红,触目所及皆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红。
凤冠霞帔压得沈未晞脖颈生疼,眼前晃动的珍珠流影,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霉味——这身嫡女规格的嫁衣,不知在库房里积压了多久,才轮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女穿上。
灵魂与身体撕裂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散去,现代都市白领沈未晞,就在半个时辰前,一睁眼便成了这大靖朝丞相府里,那个活得连个体面丫鬟都不如的嫡女沈未晞。
替妹出嫁。
四个字轻飘飘,却决定了她的命运。
嫡妹沈未柔哭着闹着不愿跳进靖王府那传说中的“火坑”,于是,她这个常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原配嫡女,便被父亲和继母一句轻描淡写的“家族需要”,推了出来。
理由冠冕堂皇:嫡女身份,更配王爷。
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靖王萧恪,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战功赫赫,权倾朝野,同时也是个传闻中暴戾嗜血、克死三任未婚妻的活阎王。
花轿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停下,轿帘掀开,伸进来的是一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沙场浸染出的冷硬力道,毫不温柔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拖出了花轿。
王府的喜庆之下,是掩不住的肃杀。沿途的仆从皆屏息静气,头垂得极低。
流程繁琐,沈未晞像个提线木偶,被牵引着完成各项仪式。直到被送入洞房,周遭才彻底安静下来。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奢华,却也照不透那沉沉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清冽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沈未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盖头被一柄冰冷的玉如意毫不留情地挑开。
光线刺入眼帘,沈未晞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
眼前的男人,一身大红喜服,却穿出了戎甲的冷硬。面容极其俊美,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只是那眉眼间凝着的冰霜与戾气,足以将人冻僵。他身材高大挺拔,站在床前,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沈家的女儿?又一个送死的。”
沈未晞心头猛颤,血液都凉了半截。她迅速垂眸,掩去所有情绪,肩膀微微瑟缩,做出极度恐惧的模样,声音细弱蚊蝇:“王、王爷……”
萧恪似乎对她的恐惧很是满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是何种反应。他冷嗤一声,并未再靠近,只丢下一句:“安分待着,或许能活得长久些。”
说完,竟转身拂袖而去,留下满室空寂和一身嫁衣的沈未晞。
新王妃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消息,天不亮就传遍了王府上下。各种或同情、或怜悯、更多是幸灾乐祸的目光,针一样刺在沈未晞背上。
她浑若未觉。
也好,省了虚与委蛇的麻烦。
沈未晞冷静地分析着处境。靖王府绝非久留之地,那个男人太危险,留在这里,迟早像那三任未婚妻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丞相府?那更不是她的家,只是一个利用完她就可以丢弃的虎狼窝。
唯有离开。
她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需要钱。
巡视陪嫁时,她发现了几本杂书,其中竟有一册残缺的《齐民要术》,里面记载了些许豆类制食之法。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前路。
豆腐。
原料易得,本钱低廉,技术……对她这个现代人而言,稍加研究,并非难事。
(二) 豆腐谋生
靖王妃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清闲”。
萧恪似乎彻底遗忘了后院里还有她这么一位正妃。他不来她的院子,她也乐得不用去请安应付——据说这是萧恪自己立下的规矩,不喜人打扰。
沈未晞便龟缩在自己的小院里,靠着微薄的份例和悄悄变卖一两件不算扎眼的嫁妆首饰,攒下了最初的启动资金。
她的小院有个偏僻的侧门,平日少人走动。她买通了两个胆小但还算老实的外院粗使婆子,让她们暗中采购黄豆、石磨等物。
试验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泡豆、磨浆、过滤、点卤……每一个环节都考验着耐心和技巧。最初不是豆浆涩口,就是豆腐不成形。 failures 的次数多了,连两个婆子都有些泄气。
但沈未晞骨子里有股韧劲。她反复尝试,调整比例,控制火候,甚至利用有限的材料,尝试制作了不同口味的豆腐,比如加了菜汁的碧色豆腐,或者用了特殊手法压制的更紧实的豆腐干。
小小的院落里,时常飘散着淡淡的豆香。
偶尔,她也会“不经意”地让一些成功的豆腐制品,通过婆子的手,流入王府最低等的仆役食堂。反响出乎意料的好,都说这东西又嫩又滑,价格还便宜。
这更坚定了沈未晞的信心。
她像一只悄悄织网的蜘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耐心地经营着自己的逃生之路。她将赚来的铜钱一点点积攒起来,换成更易携带的银票,仔细缝进一件旧棉衣的内衬里。她甚至开始留意大靖的舆图,规划着离开王府、离开京城后的路线。
江南。鱼米之乡,商贸繁荣,气候宜人,更重要的是,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那里,应该能容得下她一个小小的豆腐摊。
期间,并非完全没有见过萧恪。
有时是在宫宴上,她作为靖王妃必须出席,远远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神色淡漠,应对自如,那通身的威严与冷冽,让她只想远离。
有时是在王府花园偶遇,他总是行色匆匆,身后跟着一群幕僚或将领。偶尔目光扫过她,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她只是一株花,一棵草。
沈未晞每次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畏惧和恭顺,低眉顺眼,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他厌弃她,最好不过。
只是,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前朝后院的传闻。哪位大臣被靖王揪住了错处,抄家流放;哪位将领在战场上被靖王当众鞭笞……桩桩件件,都印证着外界关于他残暴的传言。
沈未晞摸摸怀里日渐厚实的银票,只觉得逃跑计划刻不容缓。
(三) 夜雨惊变
变故发生在一个秋雨连绵的深夜。
王府突然灯火通明,人声、脚步声杂乱地响起,打破了往日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
沈未晞被惊醒,披衣起身,唤住一个匆匆走过的丫鬟:“外面发生何事?”
丫鬟脸色煞白,声音发抖:“回、回王妃,王爷……王爷遇刺,中了剧毒,太医说……说情况危急!”
沈未晞心中咯噔一下。不是担心,而是一种本能的警觉。萧恪若此时死了,她这个毫无根基的王妃会是什么下场?殉葬?还是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她被管家请到了萧恪居住的“沧澜院”外间,美其名曰“王妃需得在场”,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
内室里太医进出忙碌,药味浓郁。外间站满了王府属官和几位侧妃、侍妾,人人面色凝重,或真或假地拭着泪。
沈未晞安静地站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盘算的却是,若萧恪真的挺不过去,她该如何趁乱脱身。
混乱持续了半夜。
后半夜,里面似乎稳定了些,太医抹着汗出来,说毒性暂时压制,但王爷尚在昏迷,需要静养。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被劝说着轮流去休息。
沈未晞也被劝回自己院子。她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雨声敲打着窗棂,衬得夜愈发寂静得可怕。
天快亮时,一个萧恪的贴身近卫,浑身湿透,突然敲响了她的院门。
“王妃,”近卫的脸色极其古怪,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迟疑,“王爷……王爷昏迷中,一直呓语……唤、唤着……‘晞晞’……”
沈未晞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晞晞?
这是她穿越而来后,只在心里默念过的,属于她自己的,现代的名字。沈家无人知晓,这王府之中,更不可能有人知道!
萧恪……他怎么会……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调查过她?深入到何种程度?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诡异的巧合?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是那副柔弱惶恐的样子:“王爷……怕是认错人了吧?我……我并不知……”
近卫显然也不相信自家王爷会与这位存在感几近于无的王妃有什么深情厚谊,只当是毒性引发的胡话,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了。
院子里重归寂静。
沈未晞却再也无法平静。
无论原因为何,“晞晞”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更难以捉摸。这座王府,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她回到房间,反锁上门,从床底拖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有几身寻常布衣,那件缝着银票的旧棉衣,一些易于携带的干粮,还有一小包她自制的、品相最好的豆腐干。
铺开纸笔,她深吸一口气,写下两个疏离而决绝的字:
和离。
将墨迹吹干,折好,放在房间最显眼的桌子上,用茶杯压住。
然后,她换上一身青布衣裙,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雨声最大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小院,熟门熟路地走到王府后院一处年久失修、几乎被藤蔓掩盖的破败墙角。
那里,有一个她早已摸索好的,仅供一人侧身钻过的狗洞。
毫不犹豫地,沈未晞蜷缩身体,钻了出去。
外面,是自由而湿冷的空气。
她没有回头,身影迅速消失在迷蒙的雨幕和京城的街巷之中,再无痕迹。
(四) 江南安家
三年后。
江南,临安府下属的一个水乡小镇,杏花巷。
晨雾还未散尽,湿润的青石板路反射着熹微的晨光。巷子深处,一家挂着“沈氏豆腐”幌子的小铺子已经开了门,白色的蒸汽带着浓郁的豆香袅袅升起,弥漫在清新的空气里。
铺面不大,收拾得却极为干净整洁。木质的柜台后,一个穿着素色棉布衣裙的女子正低头给客人切着豆腐。她身段窈窕,侧脸线条柔和,神态专注而宁静,正是三年前消失在京城风雨中的沈未晞。
如今的她,身上早已褪去了王府王妃的矜贵与惶恐,多了几分市井生活的从容与坚韧。
“沈娘子,今日的豆腐还是这般水灵!”买菜的阿婆笑着夸赞。
沈未晞抬头,莞尔一笑:“张婆婆您喜欢就好,给您多切点。”
她的笑容温婉,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三年来,她从未真正放松过。京城,靖王府,那个叫萧恪的男人,始终是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娘亲娘亲!宝儿帮娘亲卖豆腐!”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脚边响起。沈未晞低头,眼神瞬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约莫两岁多的小男娃,穿着小小的粗布衣裳,扎着两个小揪揪,正努力地抱着一个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木盘,盘子里放着几块切得大小不一的豆腐块,摇摇晃晃地走到店铺门口,学着沈未晞的样子,对着过往的行人奶声奶气地叫卖:“卖豆腐啦!好吃的豆腐啦!”
小团子长得玉雪可爱,尤其是一双眉眼,竟与那个远在京城的男人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线条更柔和,眼神纯净懵懂,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这便是她那“带球跑”时尚未知晓,在路上才发现,并决定生下来的孩子。她给他取名叫沈念安,祈求一世平安顺遂。
看着儿子,沈未晞心中既满是爱怜,又时常涌起一股难言的忧虑。儿子的容貌,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像那个人……这始终是个隐患。
好在,这小地方,无人认识远在京城、高高在上的靖王。
“安儿真乖。”沈未晞摸摸儿子的头,“小心些,别摔了。”
小念安用力点头,继续他的“卖豆腐大业”,小模样认真又可爱,惹得街坊邻居都忍不住逗他,生意也好了不少。
沈未晞看着儿子,又看看这间倾注了她三年心血,如今已在小镇颇有名气的豆腐坊,心中升起一股踏实的满足感。虽然辛苦,但自由,安心。
她研制出了更多豆制品,除了常规的豆腐、豆干,还有口感独特的霉豆腐、油炸豆腐泡,甚至尝试用细纱布滤出更细腻的豆渣,混合野菜做成豆渣饼,廉价又顶饱,很受贫苦人家欢迎。
这间小小的豆腐坊,不仅养活了她和儿子,更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根基。
只是,偶尔在深夜,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她还是会被梦魇惊醒。梦里,是那双冰冷彻骨的寒眸,和那句“又一个送死的”。
她紧紧搂住身边熟睡的儿子,才能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五) 密报追踪
京城,靖王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凝。
萧恪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手里捏着一份刚从江南加急送来的密报。三年过去,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将那份冷硬雕刻得更加深刻。他瘦了些,轮廓愈发凌厉,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三年。
整整三年。
他几乎将大靖朝翻了过来,掘地三尺,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女人的丝毫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靖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挫败,更是奇耻大辱。
起初,他以为是哪方势力掳走了她,用以威胁。但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他怀疑她是别有用心的细作,任务完成便潜逃了。可查遍她过往一切,那个在沈家活得透明怯懦的嫡女,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
直到那夜中毒昏迷,意识模糊间,那个压抑在心底的名字脱口而出……“晞晞”。
连他自己都震惊。他何时竟将这个名字刻入了骨髓?
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王妃正院,桌上那封只有“和离”二字的留书,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失控,什么叫……恐慌。
是的,恐慌。
怕她遭遇不测,怕她真的就此消失,怕再也……见不到她。
这三年来,这种恐慌并未随时间消散,反而在一次次寻找落空后,发酵成了蚀骨的焦灼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思念。
派往各地的人手一批又一批,画像不知发出了多少,悬赏金额高到令人咋舌。可她就如同人间蒸发。
直到今日,这份来自临安府的密报。
报告上说,当地暗卫发现一沈姓寡妇,带着一约两三岁的男童,经营一家豆腐坊,生意颇好。那寡妇深居简出,容貌与画像有五六分相似,且……那男童的眉眼,竟与王爷您,颇有几分神似。
“颇有几分神似”……
萧恪捏着密报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男童……两三岁……
时间,对得上。
他猛地站起身,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脏,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疼痛。
“备马!”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骤然涌上骇人的猩红,“去临安!”
(六) 父子重逢
江南的清晨,依旧宁静美好。
沈未晞刚送走一波早市的客人,正弯腰擦拭着柜台。小念安蹲在店铺门口,用一根小树枝逗弄着爬过青石板的小蚂蚁,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童言稚语。
忽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巷的安宁。那声音沉重、冰冷,带着一种与这温软水乡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沈未晞擦拭的动作一顿,心头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直起身,朝巷口望去。
只见一队黑衣玄甲的骑兵,如同暗沉的铁流,裹挟着风尘与寒意,停在了她的豆腐铺前。骏马喷着响鼻,铁蹄不安地刨着地面,金属甲胄摩擦发出冷硬的声响。
为首的男人,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一身墨色骑装,风尘仆仆,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面容凌厉俊美,只是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正死死地盯着豆腐铺的门口,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丝,如同濒临绝境的困兽。
正是萧恪。
三年的寻找,三年的煎熬,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眼底翻涌的巨浪。他的目光,先是难以置信地、贪婪地锁在沈未晞那张褪去青涩、更添风韵的脸上,然后,猛地向下,钉在了那个蹲在门口的小小身影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小念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丢掉小树枝,怯生生地抬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害怕,看向那个死死盯着他的、看起来好凶好凶的高大男人。
孩子的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萧恪眼前。
那眉眼,那鼻梁,那抿着的小嘴……几乎是他幼年画像的翻版!
萧恪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一路疾驰的疲惫,三年寻找的绝望,在此刻被这巨大的、汹涌而来的确认感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
他喉咙剧烈滚动,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语气,他蹲下身,平视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一字一句,艰难地问:
“告诉爹爹,你娘亲...她还好吗?”
小念安被吓得往后缩了缩,扭头看向铺子里脸色煞白、僵立原地的沈未晞,带着哭腔喊道:“娘亲……”
这一声“娘亲”,如同惊雷,彻底劈醒了沈未晞。
她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
完了。
他终究,还是找来了。
铺子外围观的街坊邻居,都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出声,窃窃私语着。黑衣铁骑沉默地拱卫着他们的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豆香依旧弥漫,晨光依旧温暖,但这小小的“沈氏豆腐”坊,却已笼罩在了名为萧恪的阴影之下。
沈未晞看着那个蹲在儿子面前,看似收敛了所有锋芒,眼神却复杂痛苦得让她心惊的男人。
追妻火葬场……这才刚刚,点燃了第一把火。
而她的安儿,他们的孩子,成了这场重逢里,最无法回避的证据,也是最柔软的……软肋。
她的逃跑计划,在三年后,彻底宣告失败。
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疾风骤雨?
沈未晞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和他之间,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就轻易地……破镜重圆。
那些独守空房的新婚夜,那些冰冷的眼神,那句“又一个送死的”,还有这三年来她独自孕育、抚养孩子所经历的艰辛与惶恐……都不是他一句“你还好吗”能够抹平的。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迎上萧恪那双猩红的、情绪翻涌的眸子。
眼神,平静,却疏离。
如同三年前,她留下的那封“和离书”一样,决绝。
写完结局
嗯,用户要求写完这个穿越小说的结局。从之前的对话可以看出,用户对故事走向有明确要求:先婚后爱、男主先动心但嘴硬、带球跑、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现在需要给这个已经展开的故事收尾。
用户可能是个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年轻女性,对感情线的发展很在意。她想要一个既解气又甜蜜的结局,既不能让女主轻易原谅男主,又要让男主付出足够代价后得到圆满。这个平衡点需要把握好。
目前故事发展到男主找到女主和孩子的关键转折点。接下来需要展现:1.男主如何弥补过去的伤害;2.女主内心的挣扎和逐渐软化;3.孩子作为情感纽带的作用;4.最终如何自然地和好。
考虑到用户之前提到“追妻火葬场”,这个阶段要着重描写男主的改变和付出。可以设计几个层次:先是男主放下身段融入市井生活,再是为保护母子涉险,最后坦诚内心脆弱。女主则需要从抗拒到动摇再到接受的过程。
孩子应该是破冰的关键。通过孩子对父爱的渴望,以及男主与孩子的互动,可以自然推动感情发展。最后在危机时刻,男主舍身相护,让女主看到他的真心,完成情感转折。
结局要保留一些现实感,不能简单变成霸道王爷爱上我的套路。可以留白他们回到王府后的生活,重点放在江南小院这个对他们关系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达成和解。
(七) 闭门羹
萧恪那一声艰涩的“爹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沈未晞心湖里激起惊涛骇浪,却在她脸上凝结成更深的冰霜。她没有回应,只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吓坏了的小念安紧紧护在身后,隔绝了萧恪那过于滚烫、复杂的视线。
动作间,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与疏离。
萧恪伸出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她,这个消失了三年,在他想象中或许憔悴、或许狼狈,此刻却如江南烟雨淬炼过的青瓷般,温润而坚韧的女人。她眼底没有了当初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冷漠,比任何利刃都让他刺痛。
“晞……未晞。”他改了口,声音依旧沙哑,试图放得更缓,“我……”
“王爷。”沈未晞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招呼一个寻常的、不受欢迎的客人,“此处窄小,非王爷驻足之地。若无要事,还请回吧。”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周围的铁骑侍卫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他们何曾见过自家王爷如此……低声下气,又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对待。
萧恪身后的侍卫长忍不住上前一步,似要开口,被萧恪一个凌厉的眼风逼退。
他看着她护犊的姿态,看着她身后那个偷偷探出小脑袋,用和他极其相似的眼睛好奇又害怕打量他的孩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疼痛,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后怕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我们……需要谈谈。”他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具有压迫感。
沈未晞却只是弯腰抱起了小念安,让孩子将脸埋在她颈窝,隔绝了他的目光。“我与王爷,三年前已留书和离,再无瓜葛。无话可谈。”
和离书……那轻飘飘的两个字,是他这三年来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那是你单方面留下的!”萧恪的语气忍不住急促了些,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焦躁,“本王从未同意!”
沈未晞终于抬眼正视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王爷当日掀开盖头时,不是说‘又一个送死的’么?我自行离开,不正合王爷心意?何必如今又来纠缠?”
旧事重提,字字诛心。
萧恪脸色一白,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当初那句混账话,如今成了砸回自己脚面的石头,沉重无比。
是啊,当初是他先将她拒之千里,是他给了她那样的难堪和恐惧。
“当初……是本王之过。”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将这道歉的话说出口。这对于一向高高在上的靖王而言,已是极大的让步。
可沈未晞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仿佛听到一句无关紧要的“天气不错”,然后抱着孩子,转身就往铺子后面的小院走。
“未晞!”萧恪急了,上前一步想拉住她。
沈未晞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开,回头看他那一眼,冰冷如刀:“王爷请自重。民妇如今只是卖豆腐的沈娘子,当不起王爷拉拉扯扯。若王爷是来买豆腐的,欢迎;若是为别的,恕不接待。”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后院,“嘭”的一声,关上了那扇略显单薄的木门。
将他和他的铁骑,他三年的寻找与煎熬,都隔绝在了外面。
萧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拳头紧握,指节泛白。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通身的落寞与萧索。
侍卫长小心翼翼地请示:“王爷,是否……”
萧恪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要透过木板,看到里面的那个人,那个孩子。
“守着。”他哑声命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惊扰她。但是……也不许她再离开。”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哪怕是用最笨拙、最让她反感的方式,他也要将她留在视线之内。
(八) 舍身相救
靖王殿下在江南小镇一家豆腐坊前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当地最大的谈资。人们既好奇那沈娘子的来历,又畏惧靖王的权势,只敢远远观望。
萧恪没有强行破门,也没有离开。他命人在巷口扎了营,自己则每日准时出现在豆腐铺前。
他不进去,也不多言,只是站在那里,或者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看着沈未晞忙碌。
沈未晞只当他是空气。该卖豆腐卖豆腐,该招呼客人招呼客人,只是笑容少了许多,眉眼间总是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小念安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变得格外黏她,很少再跑到门口去。
萧恪看着她麻利地切豆腐、收钱、找零,看着她低头温柔地和孩子说话,看着她因为忙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在王府里苍白怯懦的影子截然不同。
她像一颗被尘土掩盖的明珠,在这江南水乡,终于洗尽了铅华,绽放出独属于她的温润光芒。而这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看到她用的磨盘有些旧了,第二天,一套崭新的、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石磨便悄无声息地放在了铺子门口。
她需要的黄豆品质极好,隔日,便有上等的、颗粒饱满的黄豆成袋送来。
他甚至留意到她偶尔会揉捏酸痛的肩膀,没过几天,一个装着活血化瘀药膏的青花小瓷瓶,出现在了她院子的窗台上。
他笨拙地、沉默地做着这一切,用他所能想到的方式去弥补,去示好。
然而,沈未晞对此的反应是——将新石磨推到墙角落灰,将上等黄豆原封不动地堆在门口,那瓶药膏,更是看都没看,不知被扫到了哪个角落。
她的冷漠,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萧恪的心,一天天沉下去。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过。战场上的千军万马,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他都能应对自如,唯独对这个女人,他束手无策。
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
小念安贪玩,趁沈未晞午间歇息时,偷偷溜出了院子,想去捡滚到巷子里的彩色毽子。恰好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夫一时不察,眼看就要撞上那小小的身影。
“安儿——!”沈未晞从屋里冲出来,看到这一幕,魂飞魄散。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快得只留下残影。萧恪一把捞起吓呆了的小念安,迅速旋身,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扛了一下马车的撞击力。
闷哼一声,他抱着孩子踉跄几步,稳住身形。
“王爷!”侍卫们惊呼着围上来。
萧恪却恍若未闻,只是低头急切地检查着怀里的孩子:“有没有伤到?哪里疼?”
小念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呆呆地看着这个刚刚救了他的、看起来很凶的“叔叔”,小嘴一瘪,却没有哭,只是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萧恪紧蹙的眉头。
那柔软的触感,像羽毛划过心尖。
萧恪浑身一震,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沈未晞冲过来,一把将孩子从他怀里夺过,紧紧抱住,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看着萧恪,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多谢。”她哑声说,这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萧恪黯淡的眼底,骤然亮起一簇微光。
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九) 破冰之谈
因为救孩子,萧恪的后背被撞得不轻,青紫了一大片,甚至有轻微的骨裂。太医叮嘱需要静养。
但他拒绝离开小镇,更拒绝住进当地官员安排的豪华府邸,而是固执地住进了豆腐坊隔壁一处被他临时买下的、简陋的小院里。
美其名曰:养伤方便。
沈未晞对此不置可否,但态度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松动。至少,当萧恪借着“伤势未愈,行动不便”的由头,派人来请她过去商议“孩子受惊”一事时,她没有立刻拒绝。
她抱着小念安,走进了那处小院。
萧恪半靠在榻上,穿着宽松的常服,脸色有些苍白,削弱了几分平日的冷厉。他看到她们进来,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挣扎着想坐直。
“别动。”沈未晞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萧恪动作一顿,果然乖乖靠了回去,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气氛有些尴尬。
小念安似乎对这位“救”了他的叔叔没那么害怕了,好奇地打量着屋子,最后目光落在萧恪手边的一碟点心上。
萧恪注意到了,拿起一块做得极其精巧的兔子形状糕点,递向孩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安儿,想吃吗?”
小念安看看点心,又看看沈未晞,得到母亲轻微的颔首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
这一声“叔叔”,让萧恪的眼神暗了暗,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的笑容:“不客气。”
沈未晞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孩子天然地对父亲有着好奇和亲近感。
“王爷找我来,有何事?”她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
萧恪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郑重:“未晞,过去种种,皆是我的错。我狂妄自大,识人不明,辜负了你,也……亏欠了孩子。”
他不再自称“本王”。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坦诚与恳切,“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重新认识我的机会。”
“安儿还小,他需要父亲。我……也需要你们。”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沈未晞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她别开眼,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三年,她独自带着孩子,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她可以坚强,可以无所不能,但她无法代替父亲的角色。每次看到安儿羡慕地看着别的孩子有爹爹陪伴时,她心里都像针扎一样。
而且,平心而论,这半个多月,萧恪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他的改变,他的笨拙的讨好,他舍身救孩子的毫不犹豫……或许,他并不完全是传闻中那个冷血残暴的靖王。
但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那道裂痕,不是几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安儿……确实需要父亲。”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我不需要王爷。”
萧恪的心猛地一沉。
“我可以允许你来看望安儿,与他相处。”沈未晞转过头,目光清亮而坚定,“但这不代表我接受你。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破镜难圆,王爷应该明白。”
她给了他一个接近孩子的机会,却将自己的心门,依旧关得死死的。
萧恪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中苦涩蔓延,却也有了一丝希望。
至少,她没有再彻底将他推开。至少,他还有时间。
“好。”他哑声应道,眼神深邃,“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未晞。一年,十年,一辈子……我都等得起。”
(十) 暂别江南
从那天起,萧恪开始了他的“追妻”之路,以及“讨好儿子”大业。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沉默地守着,而是开始笨拙地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
他会学着帮沈未晞磨豆子,尽管动作生疏,常常弄得一身豆渣;他会抱着小念安,用他那只握惯了剑戟的手,指着图画书,用低沉的声音给他讲些简单的故事;他甚至会在沈未晞忙碌时,试图帮着她照看铺子,结果因为气场太冷,吓得客人不敢上门,被沈未晞无奈地“请”回了后院。
堂堂靖王殿下,在这小小的豆腐坊里,闹出了不少笑话。
小念安从一开始的怯生生,到后来会主动拉着他的衣角,叫他“爹爹”——虽然是在萧恪用一整套栩栩如生的木雕小动物“贿赂”之后才改的口。那一声软糯的“爹爹”,几乎让萧恪红了眼眶。
沈未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看到萧恪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对待孩子,看到他是如何努力地收敛锋芒,学着做一个普通的父亲,甚至……一个试图挽回她的男人。
她冰冷的心墙,在一日日的观察中,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但她依旧没有松口。
直到有一天,萧恪收到了京中急报,似乎有紧急军务需要他处理。他必须立刻回京一趟。
临行前,他来到豆腐坊。
沈未晞正在教小念安认字。
萧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未晞,我要回京一趟,处理些事情。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必回。”
沈未晞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萧恪看着她疏淡的侧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与不安。他怕他这一走,她又会像三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是低声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沈未晞抬起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小念安扯了扯她的衣袖,仰着小脸问:“娘亲,爹爹还会回来吗?”
沈未晞垂下眼眸,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回答。
她以为她会庆幸他的离开,以为会恢复以往的平静。可是,当那个高大的身影真的消失在视野里,当豆腐坊里只剩下她和孩子,她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十一) 雨夜归心
萧恪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没有书信,没有消息。
沈未晞表面上依旧平静地经营着豆腐坊,心里却像长了草一样。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巷口的动静,听到马蹄声会下意识地抬头。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他。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是否遇到了麻烦。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恐慌。她不是应该恨他、怨他,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吗?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雨下得很大。
豆腐坊早早关了门。沈未晞在灯下给小念安缝补衣裳,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心神不宁。
忽然,院门被轻轻敲响。
这么晚了,下这么大的雨,会是谁?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门边的伞,走到院门后,轻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带着浓浓疲惫和沙哑的声音:
“未晞……是我。”
是萧恪!
沈未晞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萧恪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不断流淌下来,玄色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却略显狼狈的身形。他脸上带着伤,一道新鲜的疤痕从眉骨划过脸颊,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的戾气,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我回来了。”他看着呆住的她,扯出一个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疤,显得有些滑稽,却又无比真诚。
“你……”沈未晞看着他这副模样,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你的脸……”
“没事,小伤。”萧恪浑不在意,将手里的油布包裹递给她,眼神灼热,“给你的。”
沈未晞迟疑地接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却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地契?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
她疑惑地看向他。
萧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郑重:“这是京城西市一间铺子的地契,还有……我向皇兄请辞所有实职、只保留亲王虚衔的准奏副本抄件。”
沈未晞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靖王萧恪,权倾朝野,战功赫赫,那是他半生拼搏而来的一切!他……他竟然请辞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王府的束缚,不喜欢我身处的权力漩涡。”萧恪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那些东西,带给你的只有伤害和恐惧。我不要了。”
“这间铺子,位置不错,后面带着院子。你若还想卖豆腐,我们就在京城卖;你若喜欢江南,我们处理完京中的琐事就回来,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未晞,”他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滴落,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给我一个家,好不好?只有你,和安儿。”
沈未晞看着手里的地契和请辞奏章抄件,又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上带伤、却为了她抛弃了半生荣耀与权力的男人。
雨水冰冷,但他眼底的火焰,却几乎要将她融化。
三年前的恐惧,三年的独自漂泊,这半年来的挣扎与抗拒……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倾盆大雨冲刷得模糊了。
她一直以为,破镜难圆。
可现在,这个男人,正捧着一颗赤诚的、笨拙的、却无比滚烫的心,试图将那些碎片,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或许,镜子上会有裂痕。
但裂痕,也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她久久没有说话。
萧恪的心,随着她的沉默,一点点沉向谷底。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他看到,沈未晞缓缓抬起了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雨水和血迹。
动作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路。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幕:
“进来吧,把湿衣服换了。”
萧恪猛地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冲击得他眼眶发热。
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她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再冰冷的侧脸。
他知道,他漫长的火葬场,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那道他渴望已久的门槛。
屋内的灯光温暖,映照着桌上那份特殊的地契和请辞书,也映照着这对历经波折的男女,和那个在里间睡得正香、对此一无所知,却即将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小小团子。
窗外的雨,还在下。
但屋内的空气,却开始一点点,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