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她是谁?”
我指着床上那个和我穿着同款睡衣,连发型都一模一样的女人,声音都在抖。
我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此刻正温柔地抱着我的继妹温雅。
他茫然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悦,随即敷衍道:“然然,别闹,我脸盲,你知道的。”
温雅缩在他怀里,怯生生地说:“姐姐,对不起,聿哥他……他只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
好一个认错人!
我气得浑身发冷,笑出了声:“沈聿,我们离婚。”
第一章
“温然,你闹够了没有?”
沈聿皱着眉,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我给他买的真丝睡袍,可他怀里护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我的继妹,温雅。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眼眶红红的,抓着沈聿的衣角,瑟瑟发抖,“姐姐,你不要怪聿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穿着和你一样的睡衣,我知道聿哥脸盲,我应该避嫌的……”
她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沈聿的“脸盲”上。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结婚三年,沈聿的脸盲症到底有多严重,我比谁都清楚。
他分不清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记不住合作方的脸,甚至连我们邻居住了两年他都叫不出名字。
可他从来没有认错过我。
他说过,他虽然记不住人的长相,但他能记住我的味道,记住我说话的语调,记住我走路的姿态。
他说,全世界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模糊的马赛克,只有我是高清的。
我曾经为这份独一无二而感动,以为自己是他生命中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高清的不是我温然,而是任何一个穿着同款睡衣,模仿着我发型的女人。
“沈聿,我没有在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说,我们离婚。”
“离婚?”沈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温然,别用这种话来威胁我,你知道这没用。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可能会犯的错,更何况我还有脸盲症。”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桩丑事定义为一个“小错误”,仿佛我抓到的不是他出轨,而是他随地吐了一口痰。
“是吗?”我冷笑,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温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温雅,你也是这么想的?”
温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往沈聿怀里缩了缩,声音细若蚊蝇:“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新买了这件睡衣好看,就也去买了一件。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道?”我一步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你不知道我今晚会提前回来?你不知道他喝了酒?还是你不知道,故意换上和我一样的睡衣,躺在我老公的床上,会发生什么?”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温雅的心上。
她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再也装不出那副无辜的模样。
沈聿见状,立刻将温雅护在身后,厉声对我喝道:“温然!你够了!雅雅她胆子小,你别吓唬她!她是你妹妹!”
“妹妹?”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爬上姐夫床的妹妹?沈聿,你还真是我的好丈夫!”
我再也懒得和他们废话,转身冲进衣帽间,从保险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狠狠地摔在沈聿的脸上。
“沈聿,签了它,我们一刀两断。”
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正好飘落在沈聿的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当“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时,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不耐烦和轻蔑,而是真正的错愕和震惊。
“温然,你来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我冷冷地看着他,“财产我已经分割好了,这栋别墅归你,车子归你,你公司的股份我一分不要。我只要我婚前的那套小公寓,还有我的存款。你签个字,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我干脆利落的安排,让沈聿彻底愣住了。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哭闹一番,然后在他几句廉价的道歉和保证下,选择原谅。
他错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温arole雅在一旁看到离婚协议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她拉了拉沈聿的衣袖,小声说:“聿哥,姐姐她……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要不,你先跟姐姐道个歉吧?”
沈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把挥开温雅的手,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温然,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离开我,你还能过上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所以,我现在把它们都还给你。”我平静地回视他,“沈聿,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说辞吧。没有你,我一样能活。或许,还能活得更好。”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回到卧室,拿出我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其实东西不多,除了一些我自己的衣服和私人物品,其他属于这个家的东西,我一件都没带。
当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沈聿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温雅则蹲在地上,假惺惺地帮忙收拾散落的协议书,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
我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在门口换鞋时,沈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温然,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把行李箱放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换好鞋,站直身体,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沈聿,该被原谅的人,不是你吗?”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深夜的寒风里。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我站在别墅门口,冷风吹在脸上,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三年的婚姻,就像一场笑话。
我曾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嫁给了一个会把我宠成公主的男人。
却没想到,我只是他脸盲症下的一个替代品,一个随时可以被另一个“高清”的身影所取代的替代品。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聿发来的信息。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冷静,三天后,自己滚回来。”
我看着这条信息,冷笑一声,直接将他拉黑,然后叫了一辆网约车,直奔我自己的那套小公寓。
再见了,沈聿。
再见了,我愚蠢的过去。
第二章
我的小公寓位于市中心一个老旧的小区,面积不大,但被我打理得干净整洁。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我拖着行李箱打开门,一股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我在那栋冰冷的别墅里沾染的一身寒气。
我将行李箱扔在玄关,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柔软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离婚的决定做得仓促,但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这三年来,我活得太压抑了。
为了照顾沈聿的“脸盲症”,我几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社交。
我不穿鲜艳的衣服,因为他说颜色太多会让他头晕。
我不换发型,因为他说习惯了我现在的样子,换了怕认不出来。
我甚至不喷香水,因为他说他只喜欢我身上天然的味道。
我像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活在他的规则里,逐渐失去了自我。
而温雅,我的好继妹,则是在一年前住进了我们家。
我爸再婚后,她跟着她妈一起进了温家的门。她妈对我爸百依百顺,她也学了个十成十,在我面前永远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比谁都亲。
我妈去世得早,我爸对我心存愧疚,总是让我多让着她点。
我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渐渐地,我发现事情不对劲。
温雅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我。
我买什么衣服,她第二天就会买一件同款。
我做什么发型,她过几天也会去理发店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甚至连我说话的语气,她都在偷偷学习。
我提醒过沈聿,让他离温雅远一点。
可沈聿却不以为然,他说:“她是你妹妹,又是个小姑娘,你跟她计较什么?再说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住,能有什么事?”
是啊,他记不住她的长相。
可他却记住了她的存在。
他会记得温雅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会在下班路上顺手给她带一个。
他会记得温雅说想看某场电影,会提前买好票,然后让我陪她去。
他甚至会在温雅生理期的时候,记得提醒她不要吃生冷的食物。
而这些,他从来没有为我做过。
我质问他,他总是一句话堵回来:“我脸盲,记不住那么多人的事,雅雅不是天天在我们眼前晃悠吗?我顺便就记住了。”
多么可笑的理由。
原来,不是记不住,只是不想记。
不是脸盲,而是心盲。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憔Cui,眼神黯淡的女人,感到一阵陌生。
这还是我吗?
曾经那个在大学里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温然去哪了?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洗掉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堪。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我以为是沈聿追来了,心里一阵烦躁。
可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我爸和继母。
“然然,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吭就从家里跑出来了?还跟沈聿闹离婚?你疯了!”我爸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我。
继母跟在他身后,一脸焦急地附和:“是啊然然,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怎么能动不动就说离婚呢?”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讽刺。
“爸,你来之前,问过温雅昨晚做了什么吗?”
我爸一愣,随即皱眉道:“雅雅?这跟雅雅有什么关系?沈聿都跟我说了,是他喝多了,把你错认成了雅雅,才……”
“错认?”我打断他,冷笑道,“爸,你觉得这个理由可信吗?他们俩一个躺在我的床上,一个穿着和我一样的睡衣,你告诉我这是‘错认’?”
我爸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继母连忙上来打圆场:“然然,你别怪你爸爸,他也是关心你。这件事……确实是雅雅不对,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但沈聿他毕竟是无心的,他有脸盲症,我们都知道的。你就看在他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一片真心?”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真心就是在我质问他的时候,他把温雅护在身后,反过来指责我小题大做?真心就是在我提出离婚后,他威胁我,让我自己滚回去?”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你们知道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为了他,放弃了我的事业,放弃了我的朋友,我整个世界都围着他一个人转!可他呢?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的摆设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这三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爸看着我痛苦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忍。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继母抢了先。
“然然,话不能这么说。沈聿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女人家,嫁了人就该以家庭为重,哪有还天天想着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你看雅雅,她就比你懂事多了。”
“是啊,她确实比我懂事。”我抹掉眼泪,讥讽地看着她,“懂事到爬上自己姐夫的床。”
“你!”继母被我一句话噎得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够了!”我爸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怒喝一声,“温然,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尖酸刻薄,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人!沈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你嫁进去是你的福气!现在为了这点小事就要离婚,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小事?”我看着我爸,心一点点地冷下去,“在你眼里,你女儿的丈夫出轨了她的继妹,只是一件‘小事’?”
“那不然呢?”我爸理直气壮地反问,“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你这样胡搅蛮缠!我告诉你,这个婚,不许离!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给沈聿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道歉?”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爸,你让我去给一个出轨的男人道歉?”
“他不是说了是认错人了吗!”我爸的音量比我还大,“温然,我命令你,马上跟我回去!”
我看着他蛮不讲理的样子,彻底心寒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
在他眼里,我的委屈和痛苦,永远比不上他的面子和利益。
“我不会回去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婚,我离定了。你们要是来劝我回去的,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我直接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继母在一旁假惺惺地劝着:“老温,你别生气,然然她现在在气头上,我们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就好了。”
说完,她拉着我爸,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我着想的。
第三章
送走我爸和继母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手机关机,电脑断网,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
静地待着,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两天里,我想了很多。
从我和沈聿相识,到相爱,再到结婚。
他是在一场画展上对我一见钟情的。
那时候的我,还是美术学院里一个颇有名气的才女,一幅《星空下的等待》获得了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金奖。
沈聿作为那次大赛的赞助商,在颁奖典礼上亲自为我颁奖。
他握着我的手,眼神灼热地看着我,说:“温小姐,你的画,让我看到了光。”
后来,他开始疯狂地追求我。
送花,送礼物,包下整个餐厅为我庆祝生日,用无人机在学校上空摆出我名字的缩写……
所有偶像剧里浪漫的桥段,他都为我做了一遍。
我被他炙热的爱意所包围,很快就沦陷了。
他说他有脸盲症,看谁都像马赛克,只有看我的时候,世界才是清晰的。
我信了。
他说他喜欢我身上的才气和灵动,喜欢我不施粉黛的素净模样。
我也信了。
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保护我一辈子,让我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我更是深信不疑。
于是,我毕业后就嫁给了他,心甘情愿地收起了我的画笔,洗手作羹汤,做起了他背后的女人。
现在想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他喜欢的,或许根本就不是我,而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聚光灯下,被所有人瞩目的“金奖得主”。
他需要的,也不是一个灵魂伴侣,而是一个能装点他门面,符合他审美的精致花瓶。
一旦这个花瓶出现了瑕疵,或者有了一个更完美、更听话的替代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
想通了这一切,我心里的最后一点留恋和不甘,也烟消云散了。
第三天早上,我重新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沈聿打来的,还有几个是我爸和继母。
微信里也塞满了消息。
沈聿的消息从一开始的命令和威胁,到后来的质问和不解,最后变成了近乎乞求的哀求。
“然然,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然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生我的气了。”
“然然,家里没有你,好冷清。我想你了。”
“然然,我签了,我把离婚协议签了。你满意了吗?你现在可以回来了吗?”
最后一条消息的下面,附了一张图片。
那张我摔在他脸上的离婚协议书,末尾的签名栏里,龙飞凤舞地签着“沈聿”两个字。
他的字迹潦草而用力,仿佛要刺穿纸背。
我看着那个签名,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以为签了字,我就会心软,就会觉得他是在乎我的,是在用这种方式挽留我。
他还是不了解我。
我温然,从来不吃回头草。
我直接给他回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我给他发去了民政局的地址和时间:“明天上午九点,门口见。过时不候。”
发完消息,我便不再理会他。
我走进画室,掀开了蒙在画架上的白布。
画架上,是一幅只画了一半的油画。
画的是一片寂静的深海,海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但海底却暗流涌动,无数不知名的生物在黑暗中挣扎、游弋。
这是我结婚后唯一动笔画过的一幅画,画了一半,就被沈聿打断了。
他说:“画这些阴沉沉的东西干什么?看着就让人心情不好。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学学插花,学学茶艺,陶冶一下情操。”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现在,我重新拿起它,看着画上那片压抑的深海,突然有了一种新的灵感。
我拿起画笔,蘸上最明亮的颜料,在深海的上方,画下了一道冲破黑暗,撕裂海面的金色光芒。
光芒所到之处,所有的阴暗和挣扎都被驱散,取而代de之的是勃勃的生机和希望。
我给这幅画取名为《破晓》。
画完最后一笔,我放下画笔,看着眼前的作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我穿上了大学时最喜欢的那条红色连衣裙,化了一个精致明艳的妆容,卷了妩媚的大波浪卷发。
镜子里的女人,明媚,自信,光芒四射。
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刚刚八点五十。
沈聿已经到了。
他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快步向我走来。
“然然,你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沙哑和欣喜。
当他走近,看清我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艳,但更多的是陌生和困惑。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怎么?沈总,不认识我了?你的脸盲症,现在连我也认不出了吗?”我勾起唇角,讽刺地笑道。
沈聿的脸色一白,他下意识地想来拉我的手,“然然,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们回家,回家好好说。”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沈聿,别再演戏了,不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协议你已经签了,今天来,就是把手续办了。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完,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民政局的大门。
沈聿愣在原地,看着我决绝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敢置信。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我真的会这么干脆地离开他。
办离婚手续的过程很快,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拿到了两本墨绿色的离婚证。
我看着手里的离婚证,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沈聿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拿着那本薄薄的册子,手都在抖。
“然然……”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我的那本离婚证收好,转身就走。
“温然!”他突然在我身后大吼一声。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只听见他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声音说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所以你才能走得这么干脆,这么绝情!”
我闻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转过身,看着他那张痛苦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沈聿,你错了。我不是没有爱过你,我是爱错过你。”
“现在,我只是不想再错了。”
说完,我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去。
阳光下,我的红色裙摆,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伤了他的眼。
第四章
和沈聿离婚后,我的世界清净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学城附近,租下了一个画室。
画室不大,但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遮拦地洒进来,照亮每一个角落。
我把我的画具全都搬了过来,包括那幅刚刚完成的《破晓》。
我将它挂在了画室最显眼的位置,每当看到它,我都会感到一种无穷的力量。
我重新联系了大学时的导师,一个在画坛颇有声望的老教授。
他看到我,先是惊讶,随即是惋惜。
“温然,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彻底放弃画画了。你可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有灵气的一个。”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老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现在回来也不晚。”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道,“只要你还想画,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参加今年的‘金羽奖’。”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
“金羽奖”是国内美术界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每两年举办一次,无数画家挤破了头都想在上面崭露头角。
老师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有志气!离截稿还有三个月,时间虽然紧了点,但以你的实力,只要用心,未必没有机会。”
得到老师的鼓励,我信心倍增。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是吃住都在画室里。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绘画的一切。
我翻阅了大量的艺术史料,研究了各种流派的技法,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画。
灵感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在我脑海里奔涌。
我画黎明时分冲破云层的霞光,画暴雨过后顽强挺立的野草,画在废墟之上重新绽放的玫瑰……
我的画风不再是以前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郁和伤感,而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和不屈的力量。
这期间,沈聿来找过我几次。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画室的地址,总是在我最专心的时候出现。
第一次,他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站在画室门口,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然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连头都没抬,直接对旁边的助理说:“小李,门口有垃圾,麻烦你清理一下。”
小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机灵得很,立刻会意,拿着扫帚走到门口,对着沈聿客气地笑道:“先生,不好意思,麻烦您让一下,别影响我们画室的卫生。”
沈聿的脸当场就黑了,他堂堂沈氏集团的总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他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悻悻地走了。
第二次,他换了策略。
他不再说什么复合的话,而是提着我最喜欢吃的那家私房菜的食盒,说是来看望我。
“然然,我知道你这几天辛苦了,特地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画吧。”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我曾经最爱的几道菜,香气扑鼻。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放下画笔,走到他面前,拿起其中一盒水晶虾饺,直接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沈总,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里不欢迎你。”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沈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垃圾桶里的虾饺,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不敢置信。
“温然,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我们夫妻一场……”
“夫妻?”我打断他,讥讽道,“沈总怕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셔要的陌生人。”
说完,我不再理他,转身继续画画。
沈聿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带着他那些昂贵的饭菜,狼狈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画室。
但我知道,他没有放弃。
我爸和继母又来了几次,话里话外都是劝我跟沈聿复婚。
“然然,沈聿都跟我保证了,以后再也不会犯那种错误了。他还说,只要你肯回去,他愿意把公司一半的股份转到你名下。”我爸苦口婆心地劝我。
继母也在一旁帮腔:“是啊然然,女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安稳吗?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多辛苦啊。再说了,雅雅她也知道错了,她已经搬出去了,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我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可笑。
股份?保证?
这些东西,在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文不值了。
“爸,妈。”我放下画笔,平静地看着他们,“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们操心。如果你们是来劝我复婚的,那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我的态度坚决,我爸和继母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走了。
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我,他们只是怕我这个“下堂妇”丢了他们的脸,断了他们攀附沈家的路。
就连温雅,也给我发来了信息。
信息里,她哭哭啼啼地向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现在很后悔,求我原谅她,求我跟沈聿和好。
她说:“姐姐,聿哥他真的很爱你。他这几天为了找你,人都瘦了一大圈。他没有你,真的活不下去。”
我看着这条信息,冷笑一声,直接把她也拉黑了。
没有我活不下去?
那当初躺在他床上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活不下去?
我懒得再理会这些人的纠缠,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创作中。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截稿日的前一天,我终于完成了我的参赛作品。
那是一组三联画,我给它取名为《涅槃》。
第一幅画,是压抑的黑,象征着过去的束缚和痛苦。
第二幅画,是燃烧的红,象征着挣脱束缚的决心和勇气。
第三幅画,是灿烂的金,象征着重生后的希望和光明。
老师看到我的作品后,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抓着我的手,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温然,这幅画,有灵魂!”
我看着我的画,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知道,这一次,我赌对了。
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荣誉,更要开启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温然的人生。
第五章
“金羽奖”的评选结果是在一个月后公布的。
公布那天,我正在画室里指导几个新来的学生。
助理小李拿着手机,兴奋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抖。
“温老师!温老师!得奖了!您得奖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是……是金奖吗?”我有些紧张地问。
“是金奖!温老师,您获得了本届‘金羽奖’的最高荣誉——金奖!”小李激动得脸都红了,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金羽奖”官方网站的公告。
我的名字“温然”和我的作品《涅槃》,赫然排在金奖的第一位!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的辛苦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我不是那个需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我靠我自己的才华,依然可以站在最高处,接受所有人的瞩目。
画室里的学生们也沸腾了,他们围着我,欢呼着,祝贺着。
我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
这是喜悦的泪水,也是重获新生的泪水。
“温-老师,官网还公布了评委的评语!”小李指着手机屏幕,念道:“评委说,您的作品《涅槃》,用色大胆,构图精妙,更难得的是,画中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向死而生的精神力量,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位评委。他们认为,这幅作品,是近年来国内画坛不可多得的杰作!”
“杰作……”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获奖的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美术圈。
我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祝贺的电话和信息一个接一个。
有大学时的同学,有以前合作过的画廊老板,甚至还有一些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艺术界大佬。
他们都对我表示了祝贺,并向我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我一夜之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前家庭主妇,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画坛新贵。
当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沈聿的耳朵里。
颁奖典礼那天,我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银色长裙,站在聚光灯下,从德高望重的美协主席手中,接过了那座沉甸甸的金色奖杯。
台下掌声雷动,无数的闪光灯对着我闪烁。
我看到了台下的老师,他正一脸欣慰地看着我,眼眶泛红。
我也看到了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眼中都带着欣赏和赞叹。
然后,在人群的最后,我看到了沈聿。
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消瘦和落寞。
他没有鼓掌,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有震惊,有懊悔,有痛苦,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痴迷。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短短一秒。
我平静地移开视线,举起手中的奖杯,对着台下所有支持我的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大家。”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这个奖,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是对我作品的肯定,更是对我人生的肯定。它告诉我,只要不放弃,就永远有希望。我想把这个奖,送给所有在黑暗中挣扎,却依然心向光明的人。也送给……过去的我自己。”
说完,我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
颁-奖典礼结束后,是一个小型的庆祝酒会。
我被一群人围着,应付着各种各样的祝贺和攀谈。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对我笑道:“温然小姐,恭喜你。我是陆氏集团的陆景明,你的作品《涅槃》,我非常喜欢。”
陆景明?
我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陆氏集团是国内顶尖的跨国企业,业务遍布全球,实力远在沈氏之上。
而陆景明,就是陆氏现在的掌舵人,一个年轻有为,手段凌厉的商界传奇。
我没想到他也会对美术感兴趣。
“陆总,您好。”我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谢谢您的夸奖。”
“我不是在夸奖,我是在说实话。”陆景明看着我,眼神真诚,“你的画,有一种很特别的力量,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我冒昧地问一句,这幅画,你愿意出售吗?我愿意出……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我心里一惊。
五百万?
这对于一个新人画家的作品来说,已经是一个天价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
“她的画,不卖。”
我转过头,看到沈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脸色阴沉地看着陆景明。
“陆总,这是我跟我太太之间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太太?”陆景明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沈聿紧抓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据我所知,温然小姐现在是单身。沈总这个‘太太’的称呼,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沈聿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温然,跟我回家。”他压低声音,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
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沈聿,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我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除非你答应跟我回家!”
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感到一阵难堪和愤怒。
“沈聿,你闹够了没有!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管!”他像是疯了一样,大声吼道,“我后悔了!温然,我后悔了!我们复婚好不好?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的公司,我的钱,我的命,全都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他失控的样子,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厌烦。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陆景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沈聿的手腕。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但沈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了一样,脸色一变,手上的力道瞬间松了。
我趁机把手抽了回来,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沈总。”陆景明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却冷了下来,“我想,温然小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骚扰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沈聿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你又是谁?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凭我喜欢她。”陆景明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正式追求温然小姐。所以,请沈总以后,离她远一点。”
第六章
陆景明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酒会现场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三个人身上,充满了震惊和好奇。
沈聿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景明,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我,也完全愣住了。
我没想到陆景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陆总,你……”我刚想说点什么,陆景明却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向沈聿,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沈总,如果你真的为温然小姐好,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说完,他不再看沈聿,而是转向我,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温然小姐,这里太吵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犹豫。
但再看看旁边失魂落魄,仿佛随时会再次失控的沈聿,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
“好。”
我跟着陆景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酒会。
沈聿没有再追上来,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离开。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轻蔑和不耐烦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绝望。
坐上陆景明的车,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总,今天……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他及时解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发疯的沈聿。
“举手之劳。”陆景明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追求你。”
我愣住了,“陆总,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一见钟情,和见几次面没有关系。”他看着前方,语气认真,“我第一次在画展上看到你的《涅槃》时,就被它吸引了。后来,我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我更加确定,你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了解我的过去?”我皱起了眉。
“抱歉,我没有恶意。”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我知道你和沈聿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为了他,放弃了你的事业。温然,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勇敢,非常有才华的女人。你不应该被埋没在家庭里,你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觉得,我嫁给沈聿是我的福气,我应该安分守己地做一个豪门太太。
只有他,看到了我的才华,看到了我的不甘。
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陆总,谢谢你的欣赏。”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但是,我刚刚结束了一段失败的婚姻,暂时还没有开始新感情的打算。”
“我明白。”陆景明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我不会逼你。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坦诚和尊重,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我的画室楼下。
我下车,再次向他道谢。
“温然。”他叫住我,从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这个,送给你。祝贺你获奖。”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顶级的油画颜料,是我一直想买,但因为价格太贵而迟迟没有下手的那个牌子。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连忙推辞。
“这只是一个朋友送的礼物,你不要有压力。”他把盒子塞到我手里,笑道,“就当是……一个追求者小小的投资吧。”
说完,他对我挥了挥手,开车离去了。
我拿着那盒颜料,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画室,我把奖杯和颜料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看着它们,我突然觉得,离婚后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明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开始正式追求我。
他没有像沈聿那样,用那种俗气的,砸钱的方式。
他每天都会给我送来一束不同品种的鲜花,每一种花都附带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它的花语。
他会搜集各种画展的资讯,然后邀请我一起去看。
我们一起讨论梵高的星空,莫奈的睡莲,毕加索的立体主义。
我发现,他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更是一个有着极高艺术品味的知己。
和他聊天,我总能获得很多新的灵感。
他从不干涉我的创作,但会在我遇到瓶颈的时候,给我一些恰到好处的建议。
他尊重我,欣赏我,支持我。
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更多不同的风格,我的画技也日益精进。
而沈聿,自从那天酒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我的老师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语气非常焦急。
“温然,你快看新闻!沈氏集团出事了!”
我心里一咯噔,连忙打开手机,点开了财经新闻。
头版头条,赫然是关于沈氏集团的负面报道。
“沈氏集团被爆出重大财务丑闻,涉嫌偷税漏税,金额巨大,公司股价一夜之间暴跌百分之三十,濒临破产!”
我看着那条新闻,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
沈氏虽然比不上陆氏,但在国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企业,怎么会突然爆出这么大的丑闻?
我立刻想到了沈聿。
他这段时间之所以没有来纠缠我,是不是因为……公司出事了?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虽然我已经和他离婚了,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毕竟,我们曾经夫妻一场。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我的前婆婆,沈聿的母亲。
她的声音不再是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刻薄,而是充满了惊慌和乞求。
“温然……是温然吗?求求你,救救沈聿吧!救救我们沈家!”
第七章
“阿姨,您说什么?”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沈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几乎要崩溃了。
“温然,沈氏完了!公司要破产了!沈聿他……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我怕他会想不开啊!”
“温然,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对你有偏见,是我没管教好那个狐狸精温雅!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跪下都行!求求你,你回来看看沈聿吧!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只听你的啊!”
我听着前婆婆颠三倒四的哭诉,心里一片冰冷。
只听我的?
当初我被他们一家人指着鼻子骂,被沈聿护着温雅的样子伤透心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他听我的?
现在大难临头了,想起我来了?
“阿姨,我们已经离婚了。沈氏集团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平静地说道。
“你能!你能的!”沈母急切地说道,“温然,这件事……是陆氏在背后搞的鬼!是那个陆景明!他为了给你出气,要整垮我们沈家啊!”
陆景明?
我愣住了。
“温然,你现在就去找那个陆景明,你求求他,让他放过我们沈家!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他那么喜欢你!”沈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让我去求陆景明?
凭什么?
就凭她一句“他喜欢你”?
“阿姨,你搞错了。我跟陆总只是普通朋友,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我冷冷地拒绝了。
“不!你有的!”沈母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温然,你别忘了,你曾经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沈家要是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一个穷学生,变成了人人羡慕的沈太太!”
又是这套说辞。
我冷笑一声:“阿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逼着我离婚,把我赶出家门的,也是你们沈家吧?现在出了事,又想让我回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沈母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温然,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们沈家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让你这种人进门!你会遭报应的!”
我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沈氏的危机,真的是陆景明做的吗?
是为了我?
我心里有些乱,立刻给陆景明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然然,怎么了?”
“陆景明,我问你,沈氏集团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是。”他没有否认。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
“因为他伤害了你。”陆景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我告诉过你,我会保护你。任何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承认,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丝感动。
被人这样坚定地维护着,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是……
“陆景明,这是我的事。”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去做这些事情。商场上的竞争,应该用正当的手段。”
“我用的就是正当的手段。”陆景明说道,“沈氏集团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偷税漏税,财务造假,这些都是事实,我只是把盖子揭开而已。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迟早会出事。”
“可是……”
“然然。”他打断我,声音温柔了下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你只要记住,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我,会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
挂了电话,我坐在画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乱成一团。
我不得不承认,陆景明的出现,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
他强大,温柔,坚定,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的心,似乎正在一点点地为他融化。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画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助理小李回来了,头也没抬地说道:“小李,帮我倒杯水。”
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我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沈聿站在门口。
他看起来比上次在颁奖典礼上更加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一身昂贵的西装也皱巴巴的,像是好几天没换过了。
他通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温然。”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皱起眉,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踉踉跄跄地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一步步地逼近,直到把我逼到了墙角。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被我嫌恶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然,你现在……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了吗?”
“沈聿,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自重。”我冷冷地说道。
“离婚……”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是啊,我们离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
他突然“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沈聿,你干什么!你快起来!”
他却死死地抓住我的裤脚,仰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然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公司没了,家也没了,我活不下去了……”
“求求你,然然,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肯回来,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去求陆景明,我给他跪下磕头,求他放过我们!只要你回来……”
我看着他痛哭流涕,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聿。”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收起你这副可怜的样子吧,我看着恶心。”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会心软吗?你以为你失去了一切,我就会同情你吗?”
“我告诉你,你错了。”
“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应得的报应!”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然然,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变成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我冷笑一声,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沈聿,别再来烦我了。从你和温雅躺在我床上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手机,拨通了保安的电话。
“喂,保安室吗?我这里是三楼的画室,有一个男人闯进来骚扰我,请你们上来处理一下。”
第八章
保安很快就上来了。
两个高大的保安一左一右,架着失魂落魄的沈聿,把他拖出了我的画室。
自始至终,沈聿都没有再反抗,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我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靠在了墙上。
助理小李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担忧地看着我。
“温老师,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
看着沈聿刚才那副样子,我没有报复的快感,只觉得一阵悲凉和厌倦。
一场失败的婚姻,毁掉的不仅仅是我的三年青春,也毁掉了他曾经的意气风发。
我们,两败俱伤。
沈氏集团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宣布了破产清算。
曾经风光无限的沈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别墅被拍卖,豪车被抵押,沈聿和他父母,从山顶的豪宅,搬进了一个破旧的老小区。
我爸和继母也受到了牵连。
他们当初为了巴结沈家,投了不少钱在沈氏的项目上,现在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们又来找过我几次,想让我出面找陆景明,或者干脆让我拿钱出来帮他们填窟窿。
我一次都没有见他们。
从我爸让我回去给沈聿道歉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就已经断了。
至于温雅,我听说她在沈家出事后,第一时间就卷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说她找了个新的有钱人,也有人说她出国了。
总之,这个曾经搅得我家天翻地覆的女人,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我的画室越办越好,慕名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
我的画也越来越受欢迎,好几家顶级的画廊都抢着要和我签约。
陆景明对我的追求,也从不间断。
他依然每天送花,陪我看画展,和我讨论艺术。
他像一汪温泉,温柔而坚定地包围着我,一点点地治愈着我心里的创伤。
我知道,我正在慢慢地爱上他。
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丝不安。
我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害怕我的真心,再次被辜负。
这天,陆景明约我去城郊的一座私人马场骑马。
我换上了一身帅气的骑装,在教练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的要领。
陆景明骑术精湛,他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在草地上肆意驰骋,身姿矫健,引来阵阵喝彩。
他向我伸出手,笑道:“然然,上来,我带你跑一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他用力一拉,我就被他带上了马背,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很好闻。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圈着我,双腿一夹马腹,白马长嘶一声,开始在草地上飞奔起来。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的长发在他怀里飞舞。
我从未体验过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紧张又刺激。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他感觉到我的紧张,放慢了速度,在我耳边低声笑道:“别怕,有我。”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让我感觉痒痒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跑了几圈后,我们下马,并肩在草地上散步。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然。”他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我的倒影,清晰而明亮。
我的心,乱了。
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甚至已经动了心。
但是……
“陆景明,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还在担心什么?”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是在担心,我也会像沈聿一样,伤害你吗?”
我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阔,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然然,我不是沈聿。”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分得清你,和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在我眼里,你就是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我不会用‘脸盲’当借口,去犯那些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爱你,爱的是你的灵魂,你的才华,你的一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温然。”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我一直以来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被他温柔的话语抚平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笑了,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
“那一年,你在美术学院的颁奖典礼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聚光灯下,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从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只有你了。”
我愣住了。
那不是……我和沈聿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你……你当时也在场?”
“嗯。”他点了点头,“我当时就坐在第一排,离你很近。我本来想在典礼结束后就去找你,可是……被沈聿抢先了一步。”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当年那个在台下,用灼热的目光看着我的人,不止沈聿一个。
原来,我曾经错过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更是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仿佛悄然转动,回到了它本该在的轨道。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这一次,不是悲伤,不是委屈,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动。
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陆景明,我愿意。”
第九章
和陆景明在一起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被爱是什么感觉。
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记得我不喜欢吃香菜,记得我对芒果过敏,记得我每个月生理期的日子,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从不要求我为他改变什么,反而鼓励我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然然,你天生就属于画架和颜料,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束缚。”
在他的支持下,我举办了我的第一次个人画展。
画展的主题,就叫《重生》。
展出的所有作品,都是我离婚后创作的。
从压抑的《深海》,到充满希望的《破晓》,再到最终获奖的《涅槃》,每一幅画,都记录了我心路历程的转变。
画展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开幕当天,几乎整个艺术圈和商界名流都来了。
我的画被抢购一空,其中最受瞩目的《涅槃》三联画,被一个神秘买家以三千万的天价拍下。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神秘买家,就是陆景明。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他:“你干嘛花这么多钱买我自己的画?”
他却一脸认真地说道:“因为这是你重生的见证,它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要把它挂在我们家里最显眼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女孩,有多么勇敢和了不起。”
我们家。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是的,我们已经同居了。
画展结束后,陆景明就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昂贵的钻戒。
他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傍晚,在我画完最后一笔画,转身的时候,单膝跪地,举着一枚用画笔的笔杆亲手为我打磨的木质戒指,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然然,嫁给我。让我用余生,来守护你的才华和梦想。”
我看着他手里的那枚朴素的戒指,和他眼里的万千星辰,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点了点头,伸出了我的手。
“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只邀请了双方最亲近的几个朋友。
老师作为我的长辈,亲手将我的手交到了陆景明的手中。
他拍着陆景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景明,我把我的宝贝学生交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老师,您放心。”陆景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神坚定,“我会的。”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我们住在城郊的一栋带花园的别墅里,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我拥有了一间更大,更明亮的画室,可以随心所欲地创作。
陆景明工作再忙,也坚持每天回家陪我吃饭。
我们会在晚饭后一起散步,聊聊一天中发生的趣事。
他会陪我看枯燥的艺术史,我也会陪他看无聊的财经新闻。
我们相互依偎,相互扶持,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诗。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是温然女士吗?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您的前夫沈聿先生,他……快不行了,他想见您最后一面。”
我握着电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沈聿?
他怎么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片混乱。
陆景明看出我的不对劲,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怎么了?”
我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想去就去吧。我陪你。”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总是这样,无条件地信任我,支持我。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沈聿的父母正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几个月不见,他们仿佛老了十几岁,头发花白,满脸憔悴。
看到我,沈母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却被陆景明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温然……你终于来了……”她哭着说,“你快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病床上的沈聿。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那张依稀还能辨认的轮廓,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垂死的病人,就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沈聿。
“他……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胃癌……晚期。”沈父声音沙哑地说道,“公司破产后,他整个人就垮了,天天酗酒,不吃不喝……等我们发现不对劲,把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
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我看着病床上的沈聿,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恨,是假的。
他曾经给我的伤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但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我却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快意。
生命在他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一个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对我们说:“病人他……好像有意识了,他一直看着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
陆景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走到病床前,看着沈聿。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没有一丝神采。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低下头,凑到他耳边。
我听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
“然然……对……不……起……”
“下……辈子……别……再……认错……你……”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抓着我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仪器上,那条代表着生命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
沈聿,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为他,也为我们那段,早已死去的爱情。
第十章
沈聿的葬礼,我没有去。
陆景明问我想不想去送他最后一程,我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去与不去,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生活还在继续。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我的事业和家庭中。
在陆景明的支持下,我成立了自己的艺术基金会,专门用来资助那些有才华,但家境贫寒的年轻艺术家。
我希望,他们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不要因为现实的无奈,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一年后,我怀孕了。
陆景明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每天陪在我身边,对我呵护备至。
他会亲自下厨,为我研究各种有营养的孕妇餐。
他会每晚给我讲睡前故事,虽然那些故事幼稚得让我发笑。
他还会趴在我的肚子上,跟宝宝说话,告诉他爸爸妈妈有多么爱他。
我看着他温柔的侧脸,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十月怀胎,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小家伙长得很像陆景明,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像是装了整个星空。
陆景明给他取名叫陆念然。
他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然然,你是我这一生,最美的回响。”
我抱着怀里小小的婴儿,看着身边这个爱我如命的男人,幸福得几乎要落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儿子已经三岁了。
他继承了陆景明的聪明和我的一点点艺术天分,小小年纪,就喜欢拿着画笔到处涂鸦。
家里的墙壁,成了他最大的画板。
陆景明不但不生气,反而专门空出了一面墙,让他尽情地发挥。
他说:“我儿子的第一幅作品,必须裱起来,这以后可是要进博物馆的。”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在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笑得前仰后合。
这天,是我的又一次个人画展。
画展的地点,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美术馆。
陆景明抱着儿子,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接待来宾。
很多人都说,我是人生赢家。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丈夫英俊多金,儿子聪明可爱。
我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两个我最爱的人,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人生赢家。
但我知道,我能拥有今天的一切,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我当初,有勇气放弃了那个错误的人,有勇气重新开始,有勇气去拥抱一个全新的自己。
画展上,一个年轻的记者问我:“温然老师,您的作品总是充满了力量和希望,能告诉我们,您创作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吗?”
我看了看身边的陆景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儿子,微笑着回答道:
“我的灵感,来源于爱。”
“是爱,让我重生,也是爱,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画展进行到一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爸。
他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他时,更加苍老了。
他没有上前来打扰我,只是那么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欣慰,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陆景明也注意到了他。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跨越。
不打扰,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画展结束后,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儿子骑在陆景明的脖子上,挥舞着手里的小风车,咯咯地笑着。
陆景明牵着我的手,十指紧扣。
“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是啊,真好。
曾经的伤痛,都已随风而逝。
未来的日子,只剩下阳光和幸福。
我抬头,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你,沈聿,谢谢你的放弃,让我遇到了更好的他。
也谢谢你,陆景明,谢谢你的出现,让我成为了更好的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