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枫,这是我住了三年的家。
现在,它成了我和两个陌生人的牢笼。
发小赵磊带着他的女友林琳,像主人一样住在这里。
昨晚,主卧的声音吵得我无法入睡。
我去敲门。
门开了,赵磊衣衫不整地看着我。
“声音大了点,你忍着点。”
说完,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1
凌晨两点,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吵闹的综艺。
陈枫躺在次卧的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
没用。
笑声和男女的打闹声,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的大脑。
这是赵磊和林琳住进来的第五天。
三天前,陈枫刚结束一个持续了半个月的大项目,身心俱疲。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显然,这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终于,他忍无可忍,掀开被子下了床。
客厅里,赵磊和林琳正依偎在沙发上,薯片和饮料罐扔了一地。
陈枫买的限量版游戏手柄,被林琳当成了嗑瓜子的托盘。
他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磊子,能不能小点声?”陈枫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明天我还要早起。”
赵磊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挥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林琳瞥了陈枫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故意把综艺的音量又调高了一格。
那声音像是在嘲笑他的软弱。
陈枫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的小偷。
这明明是他的家。
他花光了所有积蓄付了首付,每个月背着沉重的房贷,才换来的容身之所。
一周前,赵磊一个电话打过来。
“阿枫,我跟公司闹掰了,暂时没地方去,你那能借住几天吗?”
赵磊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陈枫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没问题,你直接过来吧。”
结果,赵磊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他的新女友,林琳。
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女人。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仿佛不是来借住,而是来定居的。
陈枫的主卧,自然而然地被他们占据了。
“阿枫,你单身汉一个,睡次卧没关系吧?我跟林琳东西多。”
赵磊搂着林琳的腰,话说得理所当然。
陈枫看着林琳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和她打量房子时挑剔的眼神,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毕竟是发小,总不能第一天就闹不愉快。
然而,他的一时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入侵。
林琳拆开了他珍藏的香薰,说味道太廉价,然后换上了她自己带来的浓郁香水。
那味道呛得陈枫头疼。
她会毫不客气地走进陈枫的房间,翻找东西。
“你这件衣服不错,借我穿穿。”
“你这个充电宝我拿去用了啊。”
她从不问“可不可以”,只是通知。
而赵磊,对此视若无睹,甚至觉得理应如此。
“林琳就是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你别介意。”
陈枫看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心里堵得发慌。
他感觉自己的领地正在被一寸寸蚕食。
而今天,他们终于越过了最后一道底线。
陈枫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直接关掉了电视。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陈枫!你干什么!”林琳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赵磊也皱起了眉,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阿枫,你发什么神经?”
“我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该休息了。”陈枫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赵磊愣住了。
他认识陈枫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林琳还想说什么,被赵磊一把拉住。
赵磊盯着陈枫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行,我们休息,我们休息。”
他拉着林琳,走进了主卧。
“砰”的一声,门被甩上。
陈枫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着满地狼藉,感觉一阵无力。
他默默地开始收拾。
把薯片袋扔进垃圾桶,把饮料罐一个个捡起来。
当他擦拭茶几时,发现他母亲送给他的紫砂茶宠,被随意地丢在角落,上面还沾着可乐的污渍。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回到次卧,关上门,却怎么也睡不着。
大概半小时后,隔壁的主卧,又传来了声音。
起初是压抑的笑声,然后,是一些不可描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床板的吱呀声,女人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枫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他们把这里当什么了?
情趣酒店吗?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的胸口翻滚。
他冲了出去,狠狠地敲响了主卧的门。
“咚!咚!咚!”
里面的声音停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道缝。
赵磊探出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被打断的烦躁。
“又怎么了?”
陈-枫死死地盯着他:“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炫耀的笑意。
“哦,这个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凑近陈枫的耳边。
“声音大了点,你忍着点。”
那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完,他没等陈枫反应,直接把门关上了。
“砰!”
陈枫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句话。
声音大了点,你忍着点。
忍着点。
凭什么?
这是我的家!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瞬间将他吞没。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手脚冰凉。
二十多年的情谊,在这一刻,像个笑话。
他缓缓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出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没有再躺下,也没有再试图去睡觉。
他就那么坐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然后,他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客厅,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和钱包,换上鞋。
在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主卧门。
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2.
清晨的冷风让陈枫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他没有去公司。
他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赵磊的那句话,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上,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他回想起小时候。
他们住在一个大院里,赵磊比他大一岁,总是像个哥哥一样护着他。
谁欺负陈枫,赵磊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打架。
有好吃的,赵磊会分他一半。
有新奇的玩具,也总是先让他玩。
陈-枫一直觉得,赵磊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没有之一。
所以,当赵磊开口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敞开家门。
可现在,他只觉得讽刺。
人,是真的会变的。
他在一家早餐店坐下,点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吃着吃着,眼眶就红了。
他不是委屈,是失望。
是对一段珍视了二十多年的友谊的彻底失望。
手机响了,是公司同事打来的,问他为什么还没到。
“我今天请假,身体不舒服。”
挂了电话,他付了钱,走出了早餐店。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里是他的家,不是收容所,更不是任人践踏的旅馆。
他必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他打车去了最近的五金店。
“老板,给我来一把最好的锁芯,要防盗的。”
半小时后,他提着一个袋子,回到了小区楼下。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单元楼的窗户,那是他的家。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和赵磊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还是他发的:“到了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点开了一个银行APP。
看着账户里那个刺眼的数字,他眼神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那是他工作五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首付。
每一分钱,都带着他的汗水和对未来的期盼。
他不能让两个外人,毁了这一切。
中午十二点,陈枫估摸着那两个人差不多该起床了,才慢悠悠地上了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比他早上离开时更乱了。
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汤汁洒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腐败的酸味。
赵磊和林琳正坐在餐桌旁,吃着他冰箱里最后一点速冻水饺。
看到陈枫回来,赵磊连眼皮都没抬。
“哟,回来了?正好,家里没吃的了,你去楼下超市买点菜回来。”
那语气,仿佛在吩咐一个下人。
林琳则是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怎么才回来?不知道我们还饿着肚子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陈枫没有理会他们。
他径直走到路由器旁,拔掉了电源。
然后,他走到总电闸前,“啪”的一声,拉下了开关。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啊!”林琳尖叫起来,“怎么回事?停电了?”
赵磊也站了起来,冲着陈-枫吼道:“陈枫,你搞什么鬼!”
陈枫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哦,可能线路老化,跳闸了。”
“那还不快去弄好!”赵磊不耐烦地催促。
“我不会。”陈枫的回答简单干脆。
“你……”赵磊气结。
“还有,WiFi好像也坏了,连不上了。”陈枫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
林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对于她这种手机不离手的人来说,没有WiFi和没有电,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那你赶紧叫人来修啊!”她尖声说道。
“没钱。”陈枫摊了摊手,“上个月的工资,刚还了房贷。”
他看着两人错愕和愤怒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走到门口,从袋子里拿出了新的锁芯和工具。
当着他们的面,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换锁。
赵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陈枫,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陈枫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拧着螺丝。
“没什么意思,锁坏了,换个新的。”
“那你换锁干什么!我们还怎么进来?”林琳急了。
陈枫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们,笑了。
那笑容,很冷。
“谁告诉你们,换了锁,你们还能进来的?”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赵磊和林琳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陈枫,你他妈的要把我们赶出去?”赵磊的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赶。”陈枫纠正道,“是请。请你们离开我的家。”
他站起身,将换下来的旧锁芯扔进垃圾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收拾东西,然后滚。”
“你凭什么!”林琳冲了上来,想要抢夺陈枫手里的新钥匙。
陈枫轻轻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他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凭什么?就凭这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们还在这里,我就报警。”
“说有人私闯民宅。”
3.
“报警?陈枫,你疯了!”赵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们是兄弟!”
“兄弟?”陈枫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在我家肆无忌惮,把我当佣人使唤,半夜搞出动静还让我忍着的,就是你所谓的兄弟?”
他每说一句,赵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我……”赵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那些事,他确实都做了。
但他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他和陈枫的关系,好到可以不分彼此。
陈枫的家,就是他的家。
陈枫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那不过是点小事,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赵磊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小事?”陈枫的音量陡然拔高,“我的底线,在你们眼里就是小事?”
他指着满屋的狼藉,指着被当成瓜子盘的手柄,指着角落里沾着污渍的茶宠。
“你们住进来,我把主卧让给你们,我忍了。”
“你们用我的东西不打招呼,我忍了。”
“你们把我的家搞得像个垃圾场,我也忍了。”
“但你们不该,在我明确表示需要休息的时候,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然后轻飘飘地对我说——你忍着点!”
最后那句话,陈枫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数天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赵磊被他吼得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旁边的林琳却不干了。
她双手抱胸,冷笑一声:“不就是声音大了点吗?年轻人谁还没点需求?你一个单身狗,没体会过,嫉妒我们吧?”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陈-枫的痛处。
陈枫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林琳,眼神冷得像冰。
“你再说一遍。”
林琳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说错了吗?自己没本事找女朋友,还见不得别人好。小气鬼!”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枫自己也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又看了看林琳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色指印,大脑一片空白。
他居然动手打了女人。
林琳捂着脸,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即爆发出穿透耳膜的尖叫。
“啊!你敢打我!赵磊,他打我!”
赵磊也回过神来,怒火瞬间冲昏了头脑。
“陈枫,我操你妈!”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挥着拳头就朝陈枫冲了过来。
陈枫下意识地抬手格挡。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就这样在狭小的客厅里,扭打在了一起。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愤怒和力量的碰撞。
拳头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声,家具被撞倒的破碎声,还有林琳的尖叫和咒骂声,混杂在一起。
陈枫的嘴角被打出了血,赵磊的眼角也挂了彩。
“为了这么个女人,你跟我动手?”陈枫一边躲闪,一边怒吼。
“你动我女人,我他妈就弄死你!”赵磊的眼睛通红,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撞到了玄关的柜子。
柜子上摆放的一个相框掉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相框里,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
一个是陈枫,一个是赵磊。
扭打的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他们都看到了那张照片。
那是他们初中毕业时拍的,背景是那棵他们经常一起爬的老槐树。
赵磊眼中的疯狂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枫也停下了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二十多年的情谊,真的就要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收场吗?
就在这时,林琳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啊!怎么不打了?赵磊,你是不是男人?他打了你的女人,你居然就这么算了?”
她指着地上的照片,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她冲过去,抬脚就朝那张照片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
相框的木头边框,应声而裂。
陈-枫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猛地收缩。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丝犹豫和不舍。
那么在这一刻,所有的情分,都随着这一脚,被彻底踩得粉碎。
他没有再看赵磊一眼。
他缓缓地弯下腰,捡起那张已经破损不堪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玻璃碎渣。
然后,他站起身,掏出了手机。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按着。
赵磊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陈枫,你……你要干什么?”
陈枫没有回答他。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平静地开口。
“喂,110吗?”
“我要报警。”
“有人在我家里,寻衅滋事,故意毁坏财物。”
“对,地址是……”
4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楼下时,赵磊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陈枫真的会报警。
在他看来,这只是兄弟间的矛盾,关起门来怎么吵,怎么打都行,但绝对不该闹到警察面前。
这太丢人了。
林琳也慌了,她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躲在赵磊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敲门声响起。
“开门,警察!”
陈枫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名警察,表情严肃。
“谁报的警?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察开口问道。
“我报的警。”陈枫侧过身,让他们进来,“他们两个,非法侵入我的住宅,并且故意毁坏我的财物。”
警察走进屋,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以及脸都挂了彩的陈枫和赵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警察看向赵磊和林琳。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赵磊连忙上前解释,“他是我兄弟,我们就是闹了点小矛盾。”
“兄弟?”警察的目光转向陈枫,寻求确认。
陈枫冷冷地开口:“曾经是。”
他指着地上的碎玻璃和破裂的相框,“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被她,故意踩碎了。”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林琳。
林琳吓得一个哆嗦,拼命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我们有执法记录仪,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们会判断。”年轻的警察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严厉。
年长的警察则看向陈枫:“你说他们非法侵入,有证据吗?”
“有。”陈枫点头,“他们没有我家的钥匙,也没有租赁合同。我昨天已经明确要求他们离开,但他们拒不执行。”
赵磊急了:“我们是借住!是他同意的!”
“我同意你借住几天,但没同意你鸠占鹊巢,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陈枫反驳道,“更没同意你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回来,睡我的床,用我的东西,还对我颐指气使!”
“你……”赵磊被噎得说不出话。
“好了,都别吵了。”年长的警察制止了他们,“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们三个,都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做个笔录。”
“什么?还要去派出所?”林琳叫了起来。
她这辈子都没进过派出所,光是听到这三个字就觉得害怕。
“这是正常流程。”警察看了她一眼,“这位女士,你涉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这位先生,涉嫌殴打他人。而你们两位,”他看向赵磊和林琳,“如果户主所说属实,你们的行为也构成了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赵磊彻底懵了。
他只是想在兄弟家借住几天,怎么就成了非法侵入了?
“警察同志,我们真的不是……”
“有什么话,回所里再说。”警察不给他多说的机会,“现在,收拾你们的东西,跟我们走。”
赵磊和林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慌乱。
他们只能在警察的监督下,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那些他们带来时理直气壮,用起来心安理得的东西,此刻却显得无比烫手。
陈枫就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看着他们把他整洁的卧室翻得乱七八糟。
看着林琳把他价值不菲的护肤品胡乱塞进自己的化妆包。
看着赵磊把他衣柜里的衣服扯出来,揉成一团。
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当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提着大包小包,像两条丧家之犬一样站在门口时,赵磊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向陈枫,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祈求。
“阿枫,我们错了,你跟警察说说,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二十多年的兄弟,你真要做的这么绝吗?”
陈枫看着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从你对我说‘你忍着点’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
“从她踩碎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法律了。”
赵磊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警察带着三人下了楼。
坐上警车的那一刻,赵磊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却没想到,自己亲手把它变成了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深渊。
警车里,林琳一直在小声地哭泣和抱怨。
“都怪你,非要住到你这破兄弟家,现在好了,还要进局子……”
“你他妈闭嘴!”赵磊终于爆发了,压低了声音怒吼道,“要不是你,事情会闹成这样吗!”
“怎么怪我了?是他先打我的!”
“他为什么打你?你嘴巴干净点会死吗!”
前面的警察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都安分点!”
两人立刻噤声,但仍在用眼神互相攻击。
陈枫坐在另一边,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到了派出所,三人被分开进行询问。
陈枫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当警察问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要求,依法处理。”
“对于我的财产损失,我要求照价赔偿。那个相框是我找人定做的,价值五百,里面的照片对我意义重大,精神损失费,我要一万。”
“对于他们对我造成的人身伤害和精神伤害,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做完笔录,他从派出所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喧嚣又孤独。
他深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感觉胸口的郁结之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打车回家。
打开门,屋子里一片死寂。
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消失了。
这里,终于又变回了他一个人的家。
他没有急着收拾,而是走进主卧。
那是他自己的房间。
床上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香水味,床头柜上还放着林琳用了一半的面膜。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将床单被罩枕头套,一股脑地全部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然后,他打开窗户,让晚风尽情地吹进来。
他需要让这个房间,重新沾染上属于他自己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陈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小心翼翼的男人声音。
是赵磊。
“有事?”陈枫的语气很冷。
“阿枫,我……我们被拘留了,要……要赔钱。”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钱,林琳也没钱,你……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5.
“借钱?”
陈枫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赵磊,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别像个傻子?”
电话那头的赵磊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阿枫,算我求你了,这次你帮帮我。等我出去,我马上就找工作,挣了钱第一时间还你。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闭嘴。”陈枫冷冷地打断了他,“别再跟我提从小一起长大,我嫌恶心。”
“你把我的家当成免费旅馆,把我当成免费保姆,毁了我的东西,打了我的人,现在进了局子,反过来找我借钱赔偿我?”
“你觉得这合逻辑吗?”
陈-枫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赵磊的心上。
“我……”赵磊再次语塞。
“没钱是吗?”陈枫的语气突然变得玩味起来,“没钱就让你的好女朋友想办法。她不是一身名牌,看起来挺有钱的吗?”
“她……她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赵磊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哦?”陈枫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那我就更帮不了你了。”陈枫的语气恢复了冰冷,“赔偿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如果你们拿不出来,那就等着走法律程序吧。”
说完,他便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赵磊急了,声音陡然拔高,“陈枫,你别逼我!”
“我逼你?”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赵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喊道。
陈枫愣住了。
他欠赵磊钱?
他什么时候欠过赵磊钱?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搜索着所有的记忆,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我欠你什么钱?”
“你忘了?去年,去年你买房付首付,还差两万块钱,是我借给你的!”赵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鱼死网破的狠劲,“当时我们关系好,我也没让你打欠条。怎么,现在想赖账了?”
陈-枫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买房付首付?
他买房的时候,首付确实差了一点。
但那笔钱,他是找他父母借的,后来工作攒了钱,第一时间就还了。
跟赵磊没有半点关系。
赵磊这是在……凭空捏造?
“赵磊,你确定你没记错?”陈枫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怎么会记错!就是两万块!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银行流水,我当时是转账给你的!”赵磊的语气非常笃定。
陈枫的心沉了下去。
转账记录?
如果真的有转账记录,那事情就麻烦了。
虽然他确信自己没有收过这笔钱,但在法律上,转账记录是强有力的证据。
如果赵磊真的拿出证据,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个混蛋,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陈枫,你听着。”赵磊似乎感觉自己占据了上风,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要么,你现在撤案,赔偿的事一笔勾销,我们两清。要么,咱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不仅要还我两万块钱,还得加上利息!”
“你这是在威胁我?”陈枫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我只是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赵磊冷笑一声,“你自己掂量掂量吧。为了那点所谓的精神损失费,搭进去两万多块,值不值。”
陈枫没有说话。
他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银行APP。
他把时间调到去年买房前后,一笔一笔地仔细核对着自己的收款记录。
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害怕,真的害怕会看到一笔来自赵磊的两万元转账。
那将意味着,他不仅没能讨回公道,反而要被这个无赖反咬一口。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陈枫把前后三个月的流水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
根本没有任何一笔来自赵-磊的转账记录。
最大的一笔收款,来自于他的父亲。
陈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
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赵磊在撒谎。
他在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实”来诈唬他。
这个认知,让陈枫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到底把赵磊当成了什么?兄弟?朋友?
不,他只是一个无耻、卑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骗子!
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光是愤怒没有用。
赵磊敢这么说,一定还有后手。
他必须想清楚,赵磊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转账记录……转账记录……
陈枫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这几个字。
突然,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
他记起来了。
去年买房的时候,赵磊确实给他转过一笔钱。
但那不是两万,而是两千。
而且,那笔钱,根本不是借给他的。
当时,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赵磊喝多了,吹牛说自己最近炒股赚了钱,要给陈枫的“新房”添点彩头,当场就转了两千块钱过来,备注是“贺乔迁之喜”。
陈枫当时就拒绝了,但赵磊非要给,推脱不过,陈枫只好收下。
第二天,陈枫就把两千块钱,用现金的方式,还给了赵磊。
因为赵磊说,他微信没绑卡,提现麻烦。
所以,没有转账记录!
赵磊现在,是想用那笔两千块的转账记录,来冒充所谓的两万块借款!
好一个偷梁换柱,指鹿为马!
陈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明白赵磊的圈套了。
如果他心虚,被赵磊诈唬住了,选择了私了,那赵磊和林琳就能安然无恙地从派出所出来,而他,只能自认倒霉。
如果他坚持报警,赵磊就会拿出那笔两千块的转账记录,在法庭上颠倒黑白,说那是两万块借款的一部分,剩下的用现金给了他。
到时候,没有欠条,没有其他证据,只有一笔真实的转账记录。
他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
好狠的计策。
赵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陈枫拿起手机,调出那笔两千块的转账记录,截图保存。
然后,他找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张哥吗?我是陈枫。”
电话那头,是他大学时的学长,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
“有件事,我想咨询你一下……”
6
和张律师的通话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挂断电话后,陈枫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张律师告诉他,赵磊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敲诈勒索。
虽然金额不大,但性质恶劣。
那笔两千块的转账记录,不仅不能成为赵磊的“证据”,反而会成为他敲诈勒索的铁证。
因为转账备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贺乔迁之喜”。
这是赠与,不是借贷。
赵磊想用这个来混淆视听,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别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张律师在电话里嘱咐道,“把你们的通话录音保存好,把他发的短信截图。等开庭的时候,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就行。”
“他这是罪加一等,法院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作聪明。”
陈枫的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赵磊,你以为你算计得很好?
你不知道,你走的每一步,都只是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
第二天一早,陈枫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通知他去进行调解。
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陈枫再次见到了赵磊和林琳。
一夜之间,两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赵磊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林琳更是妆都花了,哭得眼睛红肿。
看到陈枫进来,赵磊的眼神立刻变得怨毒起来。
而林琳,则是畏缩地往赵磊身后躲了躲。
负责调解的还是昨天那位年长的警察。
“陈枫,你的诉求我们已经了解了。”警察开口道,“赵磊和林琳也承认了他们的错误,并且愿意赔偿你的损失。你看,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你们也是多年的朋友。”
陈枫还没开口,赵磊就抢着说道:“警察同志,不是我们不愿意赔,是他狮子大开口!一个破相框,他要一万块精神损失费!他这是敲诈!”
“是不是敲诈,法院说了算。”陈-枫淡淡地回应。
“你!”赵磊气得站了起来。
“坐下!”警察呵斥道,“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赵磊悻悻地坐了回去,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瞪着陈枫。
“陈枫,”警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看这样行不行,相框的钱,五百块,他们照价赔偿。至于精神损失费,一万确实有点高了,让他们赔偿一千块,你看怎么样?”
“另外,他们也向你道歉。以后保证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警察看向赵磊和林琳。
两人立刻会意,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阿枫,对不起,我们错了。”赵磊低着头,声音干涩。
“对不起。”林琳也小声说了一句。
陈枫看着他们。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他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他只觉得虚伪和可笑。
他摇了摇头。
“我不接受。”
三个字,让调解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警察的眉头皱了起来:“小伙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磊的脸色也变了:“陈枫,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
“台阶?”陈枫笑了,“你昨天晚上在电话里威胁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台阶下?”
赵磊的瞳孔猛地一缩。
电话?他怎么知道的?
“什么威胁?”警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陈枫没有理会警察,而是直视着赵磊,一字一顿地说道:“赵磊,你说我欠你两万块钱,让我拿钱销案,否则就法庭上见。有这回事吧?”
赵磊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没想到陈枫会当着警察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他矢口否认。
“没说过?”陈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要么,你现在撤案,赔偿的事一笔勾销,我们两清。要么,咱们就法庭上见!……”
赵磊那充满威胁的声音,清晰地在调解室里回荡。
赵磊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完了。
他看着陈-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警察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赵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赵磊,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事纠纷了。”
“你涉嫌敲诈勒索。”
“看来,你们是没必要调解了。”
警察转头对另一名同事说:“把他们两个带回审讯室,重新做笔录。”
林琳听到“审讯室”三个字,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指着赵磊,拼命地想要撇清关系。
赵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愿意跟他同甘共苦的女人,在危难关头,第一个就把他推了出去。
真是天大的讽刺。
陈枫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转身走出了调解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赵磊之间,二十多年的情谊,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肮脏、不堪的句号。
几天后,陈枫接到了张律师的电话。
“搞定了。”张律师的语气很轻松,“赵磊对敲诈勒索的罪行供认不讳,加上故意毁坏财物和之前的殴打行为,数罪并罚,被判了六个月。”
“六个月?”陈枫有些意外。
“嗯,他有前科。”张律师解释道,“大学时候因为偷窃被记过处分,虽然没留案底,但这次也成了法官的考量因素。至于那个林琳,因为是从犯,而且认错态度比较好,赔了你1500块钱,就没追究刑事责任。”
“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哥。”
挂了电话,陈枫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想过要把赵磊送进监狱。
他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拿回自己的尊严。
但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赵磊自己的选择。
怨不得别人。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陈枫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扔掉了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换上了全新的床单被套。
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进来,屋子里充满了清新的味道。
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感受着久违的安宁和舒适。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陈枫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赵磊的母亲,王阿姨。
7.
看到王阿姨那张憔悴的脸,陈枫的心头一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王阿姨,您怎么来了?”
王阿姨的眼圈红红的,看到陈枫,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声音。
“阿枫,阿姨……阿姨是来替那个畜生给你道歉的。”
说着,她就要给陈枫跪下。
陈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他把王阿姨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王阿姨捧着水杯,眼泪就下来了。
“都怪我,是我没教育好他,把他惯成了这个样子,才害了你。”
“阿枫,阿姨对不起你。”
陈枫看着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姨,这不怪您。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就是想不通啊。”王阿姨擦着眼泪,哽咽道,“你们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关系那么好,怎么就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陈枫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王阿姨解释,那些屈辱和不堪的细节,他不想再复述一遍,去伤害这位已经心碎的母亲。
“他……他在里面,还好吗?”王阿姨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陈枫摇了摇头,“判决下来后,我就没再关注了。”
王阿姨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从随身带来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放在茶几上。
是一沓钱,看起来有些旧,有零有整。
“阿枫,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他毁了你的东西,给你造成了那么多麻烦,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阿姨替他还的。”王阿姨把钱推到陈枫面前。
陈枫看了一眼那沓钱,最多也就两三千块。
他知道王阿姨家里的情况,老两口都退休了,退休金不高,赵磊又常年不给家里钱,这恐怕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了。
“阿姨,这钱我不能要。”陈枫把钱推了回去,“法院判的赔偿,林琳已经付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那怎么行!”王阿姨很固执,“他犯的错,不能让一个外人来承担。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阿姨这心里过不去。”
两人推让了半天,陈枫拗不过她,只好暂时收下。
“阿姨,您先放我这,等赵磊出来了,我再把钱给他。”
听到这话,王阿姨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阿枫,你还是……还是当他是兄弟。”
陈枫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送走王阿姨后,陈枫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那沓钱,久久无语。
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但王阿姨的出现,又把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勾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
他叹了口气,把钱收好,放进抽屉里。
生活总要继续。
他开始重新投入工作,努力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陈枫甚至觉得,之前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像一场荒诞的梦。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
初冬的某一天,陈枫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张律师打来的。
“陈枫,赵磊今天出狱了。”
陈枫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张律师说道,“他这种人,出来之后,难保不会来找你麻烦。”
“我知道了,谢谢张哥,我会小心的。”
挂了电话,陈枫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一个“出狱”的发小。
是该庆幸他重获自由,还是该警惕他可能的报复?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甩出脑海,继续专心工作。
然而,下班回到家,当他打开门时,却发现玄关的地上,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信封。
没有署名,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陈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信封,感觉有些不对劲。
信封很厚,沉甸甸的,里面似乎不是信纸。
他撕开封口,往里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信封里装着的,不是信。
而是一沓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脸上充满了惊恐。
是林琳。
而在林琳身后的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下一个,就是你。”
一股寒气,从陈枫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8.
陈枫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照片上林琳惊恐的脸,和墙上血红的字,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是赵磊。
一定是他。
他今天刚出狱,就用这种方式来宣告他的回归和复仇。
陈枫的心脏狂跳不止,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立刻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但他的手指在拨号界面上悬停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按下。
报警有用吗?
这只是一封匿名的恐吓信,几张来路不明的照片。
警察来了,最多也就是立个案,让他注意安全。
而赵磊,藏在暗处。
他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陈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反复看着手里的照片,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墙壁斑驳,地上堆着杂物。
林琳被绑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身上的衣服还是半年前的款式。
这说明,照片可能不是最近拍的。
陈枫的脑子飞速运转。
赵磊被关了六个月,他不可能有机会去绑架林琳,拍下这些照片。
那么,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放在他家门口的?
难道赵磊还有同伙?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让陈-枫头痛欲裂。
他把门反锁,拉上所有窗帘,感觉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不安全感。
他甚至不敢开灯,只是缩在沙发的一角,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他想起了张律师的警告。
“他这种人,出来之后,难保不会来找你麻烦。”
他当时没有太在意。
他以为,六个月的牢狱之灾,足够让赵磊吸取教训。
他太天真了。
有些人,是不会悔改的。
监狱磨掉的只是他的耐心,却喂养了他心中仇恨的种子。
陈枫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精神恍惚,好几次都差点出错。
他不敢回家,下班后就在公司附近的网吧待到深夜,直到困得不行,才小心翼翼地回去。
一连几天,他都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信箱里再没有出现新的信封。
也没有接到任何骚扰电话。
赵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但陈枫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越是安静,就越是危险。
周末,陈枫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
他一遍遍地检查着门锁,甚至想在门口装一个监控。
就在他被这种无形的压力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时候,门铃响了。
陈-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र。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林琳。
她看起来很憔悴,但没有照片上那么狼狈。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羽绒服,脸上带着焦急和不安。
她怎么会来这里?
陈枫的脑子里充满了警惕。
这是不是赵磊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他没有开门。
林琳似乎知道他在里面,开始用力地敲门。
“陈枫!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是关于赵磊的!”
听到赵磊的名字,陈枫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地打开了一条门缝,并把防盗链挂上。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而警惕。
“那些照片,是你收到的吧?”林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陈枫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因为那些照片,是我寄给你的!”林琳的回答,像一颗炸雷,在陈枫的脑子里炸开。
“什么?”陈枫完全懵了。
“你先让我进去,我跟你解释。”林琳哀求道,“我保证,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求你救命的!”
陈枫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脸,不像是在撒谎。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取下了防盗链,拉开了门。
林琳一进屋,就立刻把门反锁,然后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到底怎么回事?”陈枫皱着眉问道。
林琳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开口说道:“赵磊他……他疯了!”
“他从监狱里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
“他问我要钱,我没钱给他,他就打我,把我关起来。”
“那几张照片,就是他逼我拍的。他让我把照片寄给你,说要让你也尝尝担惊受怕的滋味。”
陈枫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赵磊干的。
“那你现在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今天喝多了,睡着了,我才偷偷跑出来的。”林琳的声音里还带着后怕,“我没有地方可去,我也不敢报警,我怕他报复我。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我?我怎么帮你?”陈枫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不,你能!”林琳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秘密!”
陈-枫的心头一跳。
“什么秘密?”
林琳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奶奶送你的那个紫砂茶宠。”
“根本不是我打碎的。”
“是赵磊,他故意打碎的!”
“而且,那里面……藏着东西!”
9.
“你说什么?”陈枫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
他奶奶送他的那个紫砂茶宠,是赵磊故意打碎的?
里面还藏着东西?
这怎么可能?
那个茶宠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他从小看到大,从来没发现过有什么异常。
“你别胡说!”陈枫下意识地反驳。
“我没有胡说!”林琳急切地说道,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陈枫。
“你看!”
照片的画面很暗,似乎是偷拍的。
照片上,赵磊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碎裂的紫砂片,而紫砂片的缺口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层油纸包裹的东西。
陈枫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认得那块紫砂片,正是他那个茶宠的碎片。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陈枫的声音在颤抖。
“就是那天,你们打架,茶宠碎了之后。”林琳说道,“当时警察快来了,他很慌张,匆匆忙忙地从碎片里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塞进了口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偷偷拍了下来。”
“后来,他被抓走后,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在你们家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
林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小块沾着污渍的油纸。
正是照片里包裹着那个神秘物品的油纸。
陈枫接过那个塑料袋,指尖冰凉。
一切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那天茶宠碎了之后,赵磊的反应那么奇怪。
为什么他被警察带走时,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甘和恐慌。
原来,他早就知道茶宠里有秘密。
他住进自己家,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借住那么简单。
他的目标,就是这个茶宠!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吗?”陈枫追问道。
“他不知道。”林琳摇了摇头,“他只知道里面藏着东西,是他爸告诉他的。”
“他爸?”陈枫更糊涂了,“这跟他爸有什么关系?”
“赵磊的爸爸,以前跟你爷爷,是在同一个单位的。”林琳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信息。
陈枫的爷爷和赵磊的爸爸,是几十年的老同事,这件事陈枫是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这和茶宠有什么关系。
“赵磊说,很多年前,你爷爷得到了一件很值钱的宝贝。但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声张,就偷偷藏了起来。你爷爷去世后,所有人都以为那件宝贝跟着一起消失了。只有他爸,一直怀疑东西就藏在你家。”
“他爸观察了很多年,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个紫砂茶宠上。因为那个茶宠,是你爷爷亲手做的,而且从来不让任何人碰。”
“赵磊这次来找你,就是受了他爸的指使,想找机会把茶宠弄到手。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他自己给打碎了。”
听完林琳的叙述,陈枫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他爷爷留下的宝贝?
藏在茶宠里?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那他拿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林琳再次摇头,“他拿到东西后,就再也没跟我提过。我只知道,他出来后,一直在想办法把那个东西卖掉。他说,只要卖掉了,他就有钱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但他好像一直没找到买家,所以才越来越暴躁,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陈枫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赵磊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
是一个巨大的贪念,在驱动着他。
那个未知的“宝贝”,就是他所有疯狂行为的根源。
“你把这些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什么?”陈-枫看着林琳,眼神复杂。
“报警!”林琳毫不犹豫地说道,“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盗窃,加上绑架勒索,足够他再进去待个十年八年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赵磊的恨意。
“只要他进去了,我就安全了!你也能安全!”
陈枫看着她,心里却在思考另一件事。
如果林琳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被赵磊拿走的东西,是他爷爷的遗物。
那是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让它流落在外,更不能让赵磊用它来换钱。
他必须拿回来。
“报警可以。”陈枫缓缓开口,“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找到那个东西。”
林琳愣住了:“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他现在就像个疯狗,你去找他不是送死吗?”
“我有我的办法。”陈枫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你只要告诉我,他现在可能在哪里。”
林琳看着陈枫,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那不是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冷静。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个地方。是他以前经常去的一个废弃工厂,很偏僻,没人会去。”
“他把我关在那里好几天,如果他想躲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去那。”
“好。”陈枫点头,“你现在就带我去。”
“现在?”林琳吓了一跳,“天都快黑了!”
“就是因为天快黑了,才要去。”陈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黑夜,既能隐藏他,也能……隐藏我们。”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王阿姨给他的那沓钱。
然后,他又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刀。
10
夜色如墨。
陈枫开着他那辆许久未动的二手车,载着林琳,驶向城市的边缘。
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两人紧张的呼吸声。
林琳紧紧地抓着安全带,身体不住地发抖。
“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还是报警吧,太危险了。”
“现在报警,警察去了,只会打草惊蛇。赵磊要是带着东西跑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陈枫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不是冲动。
在决定来这里之前,他已经给张律师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了他所有的计划和位置信息,并约定好,如果两小时后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就立刻报警。
他还给王阿姨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只是说,赵磊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她过去一趟。他把废弃工厂的地址告诉了她。
他知道,王阿姨是赵磊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脆弱的一道。
他要做的,不是和赵磊硬碰硬。
他要,诛心。
根据林琳的指引,车子驶离了主路,拐进一条颠簸的土路。
路的两旁是荒芜的田地和半人高的杂草。
开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座破败的工厂轮廓,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中。
“就是那里。”林琳的声音带着颤音。
陈枫把车停在远处一个隐蔽的土坡后,熄了火。
“你待在车里,锁好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陈-枫解开安全带,对林琳说道。
“那你……”
“我一个人去。”
陈枫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推开车门,身影迅速融入了夜色。
他手里只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和那把剔骨刀。
刀,是用来防身的,也是用来壮胆的。
工厂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户时发出的“呜呜”声。
陈枫借着手电的光,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果然在这里。
陈枫关掉手电,凭借着记忆和林琳之前的描述,向工厂深处摸去。
在一间独立的配电室里,他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是蜡烛。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门上的破洞往里看。
赵磊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堆废弃的油桶上,就着一袋花生米,喝着劣质的白酒。
他的样子比在派出所时更加颓废,头发油腻,满脸胡茬,眼神里充满了暴戾和不甘。
在他身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布包。
那个“宝贝”,一定就在里面。
陈枫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剔骨刀。
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工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
赵磊警觉地站了起来,一口喝干瓶里的酒,抄起旁边一根钢管,眼神凶狠地盯着门口。
“谁!”
陈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是警察来了。
但很快,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磊子……是你吗?磊子!”
是王阿姨。
赵磊愣住了,脸上的凶狠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妈?你怎么来了?”
王阿姨打着手电,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你别管我!你来干什么!”赵磊烦躁地吼道,下意识地把那个黑色的布包往身后藏了藏。
王阿姨没有理会他的恶劣态度,她走到赵磊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磊子,这是阿枫给你的。”
赵磊低头一看,是那沓他再熟悉不过的,旧钞。
“妈,你去找他了?”赵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磊子,收手吧。”王阿-姨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阿枫他……他没有怪你。他说,等你出来了,把钱给你,让你好好生活。”
赵磊握着那沓钱,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母亲苍老的脸,和她眼中深切的担忧,心中的暴戾和怨恨,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开始一点点瓦解。
就在这时,陈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赵磊。”
赵磊猛地回头,看到陈枫,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钢管。
“别动!”陈枫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界面,联系人是“张律师”。
“我朋友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现在跑,也跑不掉了。”
赵磊的动作僵住了。
“王阿姨,”陈枫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老人,语气缓和了一些,“您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他说。”
王阿姨看了看陈枫,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配电室里,只剩下陈枫和赵磊。
“你想怎么样?”赵磊的声音沙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把东西还给我。”陈枫伸出手。
赵磊惨笑一声:“还给你?凭什么?这是我凭本事拿到的!”
“凭本事?”陈枫笑了,“凭你住我家,吃我的,用我的,最后还像狗一样反咬我一口的本事吗?”
赵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东西,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陈枫的语气冷了下来,“你爸,还有你,都只是觊觎别人财物的窃贼。”
“我不是窃贼!”赵磊怒吼道。
“那你是什么?”陈枫步步紧逼,“是兄弟吗?哪有兄弟会算计自己兄弟的家产?哪有兄弟会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磊被问得哑口无言,手里的钢管也垂了下去。
“把东西给我。”陈枫再次伸出手,“然后去自首。看在你妈的份上,我会跟警察说,你是主动归还的。”
赵磊看着陈枫,眼神变幻不定。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把那个黑色的布包,扔到了陈枫脚下。
陈枫捡起布包,打开。
里面,是一个用黄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就是爷爷留下的“宝贝”。
陈枫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好。
他抬起头,看向赵磊,眼神复杂。
“走吧,去自首。”
赵磊没有动,他看着地上那沓散落的旧钞,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枫,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嫉妒的人,就是你。”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好。成绩比我好,人缘比我好,连运气都比我好。”
“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你可以拉我一把。可你呢,你只会高高在上地看着我。”
陈枫沉默地看着他。
“我完了。”赵磊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这辈子都完了。”
说完,他突然抓起地上的酒瓶,狠狠地砸在旁边的油桶上。
“砰!”
破碎的酒瓶,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陈枫。
“但是,你也别想好过!”
他抓起还在燃烧的蜡烛,用一种疯狂的眼神看着陈枫,然后,猛地扔向了那个被他砸破的,正在往外渗漏着汽油的油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