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医生,根据末位淘汰制,你被辞退了。”新上任的林院长靠在真皮座椅上,轻蔑地敲着桌子。
我看着他伪善的嘴脸,和他身旁一脸得意的科室主任,攥紧了手中那份关于医院违规使用过期药品的举报信。
他们以为,一个35岁被“优化”的女医生,就只能任人宰割。
三个月后,我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带着调查组再次推开这间办公室的门。
林院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中的紫砂壶“啪”地摔在地上。
我微笑着,将工作证放在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林院长,别来无恙。我是卫健委新入职的督查员张岚,现在,我们来聊聊贵院的药品采购问题。”
1
“张岚医生,根据末位淘汰制,你被辞退了。”
新上任的院长林耀华,肥硕的手指在红木办公桌上弹了弹烟灰。
他身旁的科室主任李梅,我的顶头上司,立刻给我递了个眼色,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服个软。”
我没动,只是盯着林耀华那张油光满面的脸。
市一院最年轻的心外科副主任医师,死在了一张可笑的“末位淘汰”表格上。
“林院长,我的手术量和成功率全科第一,这个‘末位’是怎么评出来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
林耀华嗤笑一声,吐出的烟雾喷了我一脸。
“张岚,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医院要的是听话的员工,不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刺头。”
李梅赶紧上来打圆场。
“张岚啊,院长的意思是你工作太拼了,该歇歇了。你看你都35了,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嘛。”
她的话像棉花里藏着针,刺得我生疼。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林院长的侄女林菲菲刚毕业,需要一个心外科的编制?”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耀华的脸色沉了下来。
“张岚,别给脸不要脸。”
他把一份文件甩到我面前。
“这是你的解聘通知,还有,财务那边会把赔偿金打给你。现在,滚出我的办公室。”
我拿起那份通知,纸张冰冷。
一百万赔偿金。
这是劳动法规定的最高额度,也是他用来堵我嘴的封口费。
我捏着那封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举报信,指节泛白。
信里是我熬了几个通宵整理的,医院违规使用过期药品,更换廉价医疗耗材的证据。
现在看来,毫无用处。
我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科室的同事们都在探头探脑。
看到我出来,他们的表情各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林菲菲,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孩,正站在人群最前面。
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听见。
“姑父真是的,怎么能让张医生走呢?人家可是我们科室的顶梁柱呢。”
那语气里的得意,快要溢出来。
我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我的办公室。
他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2
我的办公室里,东西已经被收拾了一半。
李梅跟了进来,关上门,脸上那点虚伪的惋惜也懒得装了。
“张岚,你说你,何必呢?”
“林院长新官上任,你非要跟他对着干,这不是自找的吗?”
我没理她,只是把桌上的专业书籍一本本放进箱子里。
这些书,每一本都记录着我从医学生到副主任医师的十年心血。
“院长说了,看在你过去贡献的份上,赔偿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一百万,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李梅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像是在施舍。
“拿着钱,找个老实人嫁了,也算是个好归宿。”
我手上打包的动作停住了。
我抬头看她。
“李主任,我记得你儿子上个月做手术,用的心脏支架,是我托关系从国外弄回来的最新型号吧?”
李梅的脸色变了变。
“你……你提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我继续收拾东西。
“就是提醒你,人在做,天在看。别昧着良心说话,容易遭报应。”
“你!”
李梅气得脸都青了,指着我的鼻子骂。
“张岚,你别不识好歹!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张医生?你现在就是个被开除的丧家之犬!”
“你这个年纪,这个脾气,哪个医院还敢要你?你就等着饿死吧!”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她尖利的声音传了出去。
走廊上,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收紧了。
羞辱。
极致的羞辱。
我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本书放进箱子,然后盖上。
“说完了吗?”
我平静地问。
李梅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我抱着箱子,从她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当我抱着箱子走出科室大门时,林耀华正好从他办公室出来,身边簇拥着一群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说道:
“张岚医生,一路顺风啊。”
“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回来找我,看看大门还缺不缺个保安。”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
我抱着箱子,一步步穿过那些嘲讽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们都以为我会被现实击垮,会为了生计摇尾乞怜。
可他们不知道,我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医院大门。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我的十年,就这么被他们轻飘飘地抹去了。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3
我去财务科办离职手续,领那笔所谓的一百万赔偿金。
财务科长老王推了推眼镜,递给我一张单子。
“张医生,签个字吧。”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数字是“壹拾万元整”。
十万。
不是一百万。
“王科长,这金额不对吧?”
老王一脸为难,压低了声音。
“张医生,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是林院长的意思。”
“院长说,医院最近资金紧张,只能先给你这么多。剩下的……以后再说。”
“以后”是多久?猴年马月吗?
这分明是想赖掉这笔钱。
我胸口一股火往上窜。
“资金紧张?我怎么听说林院长刚换了一辆上百万的辉腾?”
老王脸色一白,眼神躲闪。
“这……这是院长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
“张医生,你就签了吧。胳膊拧不过大腿,闹下去对你没好处。”
又是这句话。
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把单子推了回去。
“这字我不会签。要么,把该给我的给我。要么,我们劳动仲裁见。”
老王急了。
“哎哟,我的张大医生,你可千万别!这事要是闹大了,我在医院也待不下去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他几乎要给我作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耀华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老王,径直走到我面前。
“怎么,嫌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张岚,我劝你见好就收。十万,够你在外面租个小房子,不至于饿死。”
“你要是再闹,这十万,你可能也拿不到。”
赤裸裸的威胁。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林耀-华,这笔钱,我今天不要了。”
“但我保证,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收下。”
林耀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岚,你是不是做手术把脑子做坏了?求你?我林耀华这辈子就没求过人!”
他凑近我,声音阴冷。
“我告诉你,你得罪了我,以后在海城,没有一家医疗机构敢用你。我说的。”
“你这个年纪,被行业封杀,除了认命,你还能做什么?”
“我等着看你怎么摇尾乞怜地回来求我。”
说完,他拿起那张十万的单子,在我面前,“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
“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滚吧。”
我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碎纸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绝望。
铺天盖地的绝望。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财务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走在医院的长廊里,两边是熟悉的病房和诊室。
一个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的老大爷,在家人的搀扶下散步,看到我,热情地打招呼。
“张医生!多亏了你啊,我这条老命才捡回来!”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我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我自己。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白色的建筑。
再见了,我战斗了十年的地方。
再见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职业。
但我不会认命的。
我在路边的书店,买下了公务员考试的全套教材和习题。
书很厚,压在怀里,沉甸甸的。
像我的仇恨一样重。
4.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就在大学城旁边。
白天,我和那些备考的学生一样,去图书馆占座。
晚上,房间里的小台灯会一直亮到凌晨。
我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写进了笔下的每一个字。
曾经用来解剖人体的精准,现在用来解剖法条和申论。
曾经用来分析心电图的逻辑,现在用来分析行测的图形推理。
日子过得像苦行僧。
每天就是泡面,馒头,和做不完的题。
银行卡里的余额,每天都在减少。
有好几次,我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也曾怀疑过自己。
张岚,你真的可以吗?
你已经35岁了,没有退路了。
万一考不上,你该怎么办?
可每当这时,林耀华和李梅那两张得意的脸,就会浮现在我眼前。
还有那些嘲笑和羞辱。
不行。
我不能输。
我输不起。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段我偷偷录下的,林耀华在办公室里承认克扣我赔偿金的录音。
“……一百万?她也配?给她十万都是便宜她了!”
“那笔钱,正好拿去给上面打点打点,我这个位子才能坐得更稳……”
每一次听,心口的恨意就更深一分。
我关掉手机,拿起笔,继续刷题。
笔试那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考场。
坐在我旁边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青春和自信。
而我,眼下是熬夜熬出的浓重黑眼圈。
发卷铃声响起。
我拿起笔,深吸一口气。
张岚,这是你唯一的战场。
你必须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心无旁骛,大脑飞速运转。
那些日夜背诵的知识点,此刻都化作了笔下的答案。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个月的备考,像是一场漫长的自我放逐。
现在,该回来了。
笔试成绩出来那天,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当我在网站上输入准考证号,看到“笔试第一”四个字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捂着嘴,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三个月的委屈、压抑、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成功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面试才是真正的决战。
我报考的岗位,是省卫健委稽-查处。
一个手握监督和执法大权的部门。
面试那天,我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
镜子里的我,眼神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主考官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你在工作中,发现你的前领导或同事涉嫌违规违法,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
我站起身,对着所有考官,微微鞠躬。
“各位考官,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他触犯了法律,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我都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医生,我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现在,我想成为一名守护这份可贵的监督者。”
我的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几秒钟后,主考官带头鼓起了掌。
最终,我以面试第一的成绩,总分第一,成功上岸。
当我拿到那份红头录用通知书时,我知道。
我的复仇,就要开始了。
5.
进入省卫健委的第一天,我穿上了那身藏蓝色的制服。
肩上的徽章沉甸甸的,提醒着我新的身份和使命。
稽查处的处长王海,是个五十多岁,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份文件。
“小张,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我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封面,瞳孔就猛地一缩。
《关于对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药品及医疗耗材专项突击检查的行动方案》。
市一院。
林耀华。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王处长看着我,眼神锐利。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之前在市一院工作过。”
“这个任务交给你,有没有问题?”
我立正站好,声音洪亮。
“报告处长,没有问题!”
“很好。”
王处长点点头。
“这次检查,你是调查组组长。组里的人,你随便挑。”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查到谁,涉及到什么级别,都要一查到底!”
“是!”
我拿着那份文件,走出了处长办公室。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的手上,全是冷汗。
机会来了。
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我组建了一个五人调查组,都是处里最精干的业务骨干。
出发前,我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短会。
“各位,这次行动,代号‘手术刀’。”
“我们的目标,是精准切除海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内部的毒瘤。”
“行动要求,快、准、狠。全程保密,所有人的手机上交,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所有人都神情严肃,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早,两辆黑色的公务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省卫健委大院,直奔海城。
车上,我反复摩挲着胸前那枚崭新的工作证。
督查员,张岚。
林耀-华,我回来了。
你准备好了吗?
6.
我们的车,直接开到了市一院的行政楼下。
没有提前通知,没有迎接的队伍。
我带着调查组,径直走向那间我再熟悉不过的院长办公室。
门口的秘书想拦。
“你们找谁?有预约吗?”
我身后的同事亮出证件。
“省卫健委,执行公务。”
秘书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我没再看她,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砰”的一声。
林耀华正靠在他的真皮座椅上,悠闲地品着他的紫砂壶茶。
看到我,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
“张岚?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他还没认出我身上的制服。
或者说,他根本没把这身制服放在眼里。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小医生。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工作证“啪”地一下拍在他的办公桌上。
“林院长,别来无恙。”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林耀华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蓝色封皮的工作证上。
“省卫生健康委员会……督查员……张岚……”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声音都在发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和墙壁一样白。
他手里的紫砂壶,没拿稳,“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裤腿上,他却毫无知觉。
他身旁的李梅,也是一脸的惊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你……你……”
林耀华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微笑着,将工作证收回来,放回胸前的口袋。
“林院长,我是卫健委新入职的督查员张岚。”
“从现在开始,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们来聊聊,贵院的药品采购问题。”
林耀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三个月前被他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女医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他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特供香烟,想递给我。
“张……张督查,你看,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坐下,慢慢聊,慢慢聊。”
他疯狂地给我使眼色,暗示着什么。
我没接他的烟,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按下了开关。
红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林院长,我的执法记录仪已经打开了。”
“现在,请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耀华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了。
7
“林院长,我们先从一份文件开始吧。”
我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的复印件。
正是那份裁掉我的“末位淘汰制”考核表。
我把它放在林耀华面前。
“我想请教一下,这份表格里,我的手术量、成功率、患者满意度都是空白,而其他医生的数据却填得满满当当。”
“这是基于什么标准,将我评定为‘末位’的?”
林耀华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这是科室内部的综合评定,可能……可能数据统计上有些疏漏。”
他把皮球踢给了旁边的李梅。
李梅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是……是的,张督查。当时……当时可能负责统计的同事弄错了。”
“弄错了?”
我冷笑一声。
“是弄错了,还是有人授意,故意造假?”
我将另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是我离开前,从医院内部系统里拷贝出来的原始数据。
“这是医院信息科的后台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我上一年度主刀完成了三百二十台心脏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点八,没有一起医疗纠纷。”
“这个数据,在全院外科医生里,排名第一。”
“林院长,李主任,你们现在告诉我,我这个‘末-位’,是怎么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们伪善的面具。
林耀华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梅“扑通”一声,差点给我跪下。
“张督查,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林院长逼我的!”
她指着林耀华,开始反咬一口。
“是他!是他让我篡改数据的!他说他侄女要进来,必须给张岚弄走!不关我的事啊!”
林耀华气得浑身发抖。
“李梅!你血口喷人!”
“我什么时候逼你了!明明是你主动提出来,说张岚功高震主,不听管教!”
一场狗咬狗的大戏,就在我面前上演。
我没有阻止他们。
执法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够了。”
我敲了敲桌子。
“绩效造假,恶意裁员,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
“现在,我们来谈谈第二个问题。”
我看着林耀华,目光冰冷。
“我被非法辞退后,应得的一百万赔偿金,为什么最后只给了十万,还被你当场撕毁?”
“那剩下的九十万,去哪了?”
林耀华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8
“什么九十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耀华开始耍赖,矢口否认。
“张岚,你这是公报私仇,恶意构陷!”
“公报私仇?”
我笑了。
“林院长,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会空口白牙地来找你吗?”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林耀华那熟悉又嚣张的声音。
“……一百万?她也配?给她十万都是便宜她了!”
“那笔钱,正好拿去给上面打点打点,我这个位子才能坐得更稳……”
这是我那天在财务科,偷偷录下的。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林耀华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椅子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我当时留了这么一手。
“林院长,需要我把这段录音,送去纪委,让他们帮你回忆一下吗?”
林耀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段录音意味着什么。
行贿。
这是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铁证。
“不!不要!”
他猛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就要来抢我的手机。
我身后的两名同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林院长,请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林耀华疯狂地挣扎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张岚!你这个贱人!你敢阴我!”
他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阴你?林耀华,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你克扣我的赔偿金去行贿,想过有今天吗?”
“你当着全科室的面羞辱我,说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想过有今天吗?”
“你以为权力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却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严厉。
每一个字,都砸在林耀华的心上。
他停止了挣扎,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我让同事将他按回座位上。
“林院长,调查才刚刚开始。”
“我们来谈第三个问题,也是最严重的问题。”
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封我一直珍藏着的举报信。
“我们来聊一聊,贵院违规使用过期药品,和采购劣质医疗耗材的事情。”
听到“过期药品”四个字,林耀华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前面两条,最多是丢官罢职。
而这第三条,是要坐牢的。
是要出人命的。
9
“我……我不知道什么过期药品。”
林耀华的声音嘶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医院的药品采购,都有严格的流程,不可能出问题。”
“是吗?”
我将一份采购清单摔在他面前。
“去年七月,医院采购了一批心脏手术用的‘可吸收缝合线’,生产厂家是瑞康医疗。”
“而据我所知,瑞康医疗这家公司,在去年五月,就已经因为生产劣质产品,被吊销了生产许可证。”
“林院长,你能解释一下,这批来自一个不存在的厂家的缝合线,是怎么进入市一院的手术室的吗?”
林耀华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这……这肯定是搞错了,是同名公司,对,一定是同名公司!”
“还在嘴硬。”
我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再看下一个。”
我拿出几张照片,一张张摆在他面前。
照片上,是几个因为术后感染,伤口迟迟无法愈合的病人。
其中一个,是我曾经的患者,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
我给她做的心脏手术非常成功,但她最后却因为不明原因的严重感染,死在了ICU。
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她手术中使用的,正是那批来自瑞康医疗的劣质缝合线。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林耀华,你看看这些病人。”
“他们把生命交给我们,可你们,却用这些足以致命的劣质耗材,用在他们身上!”
“就为了那点肮脏的回扣,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耀华看着那些照片,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不……不是我……是采购科……是他们干的……”
他还在推卸责任。
“好,那我们就把采购科的负责人,还有瑞康医疗的医药代表,都请过来,当面对质。”
我对着门外的同事下令。
“把人带进来。”
很快,采购科长和一名油头粉面的医药代表,被带了进来。
他们一看到这阵仗,腿都软了。
医药代表一见到林耀华,立刻哭喊起来。
“林院长,你可要救救我啊!当初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你说回扣你七我三,出了事你兜着!”
“现在卫健委的人找上门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这一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耀华“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
完了。
铁证如山,再也无法抵赖。
他与医药代表勾结,采购劣质耗材,做假账套取医保资金的全部证据链,被我一一揭开。
每一个证据,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他伪善的面具层层剥离。
他曾经用来裁掉我的“末位淘汰制”表格,成了他绩效造假的铁证。
他克扣我的那笔赔偿金,被查出是他用来贿赂上级的黑钱。
因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10
“张督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耀华趴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坐牢啊!”
他甚至真的要给我跪下。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把我踩在脚底的林院长,此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厌恶地踢开他的手。
“放你一马?”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过那些被你用过期药、劣质耗材害死的病人?”
“那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她也上有老下有小,她也想活下去!”
“你跟阎王爷说,让他放你一马吧!”
我的话,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不再言语。
调查组的同事开始现场取证,封存文件,拷贝电脑数据。
李梅和采购科长,以及那个医药代表,都被带到隔壁房间,分开进行讯问。
很快,他们就全部招了。
一个以林耀华为首,盘踞在市一院多年的腐败网络,被彻底撕开。
涉案金额高达数千万。
性质之恶劣,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林菲菲,林耀华的那个宝贝侄女,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姑父,您的咖啡。”
她看到办公室里这副景象,愣住了。
尤其是看到瘫在地上的林耀华,和穿着制服的我。
“张……张岚?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还没开口,林耀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爬起来冲向她。
“菲菲!快!快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找找关系!快!”
林菲菲的父亲,是市里的一位领导。
这也是林耀华一直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林菲菲被吓得花容失色,手里的咖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瓷杯摔得粉碎。
她慌乱地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我冷冷地开口。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这个电话。”
“否则,就是妨碍公务,意图包庇犯罪嫌疑人,罪加一等。”
“另外,林菲菲小姐,你通过不正当关系进入市一院,涉嫌破坏事业单位招聘公平公正原则,我们也会一并调查。”
“现在,请你跟我的同事走一趟,配合调查。”
两名同事上前,对林菲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菲菲的脸,瞬间惨白。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张岚,你别得意!我姑父不会有事的!我爸会救他的!”
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林菲菲被带走了。
林耀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都完了……”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11
市一院的整顿,雷厉风行。
林耀华因涉嫌职务犯罪、受贿、危害公共安全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
李梅、采购科长等人,也都被移交司法机关。
林菲菲被医院清退,她那个当领导的父亲,也因为涉嫌利用职权为亲属牟利,被纪委立案调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
整个市一院的领导层,几乎被一锅端。
省卫健委派下了新的工作组,全面接管医院。
曾经被打压、被排挤的正直医生,得到了应有的晋升和重用。
我那个因为仗义执言,被林耀华穿小鞋的师兄,被任命为新的心外科主任。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
“师妹,谢谢你!你为医院,为所有医生,都出了一口恶气!”
我说:“师兄,这是我该做的。”
医院的账目被重新清查,我那笔被克扣的九十万赔偿金,也回到了我的账上。
新的院领导还额外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说是代表医院,对我表示歉意和感谢。
我把钱全部捐给了医院新成立的医疗救助基金会。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像小女孩一样,因为医疗事故而受到伤害的家庭。
一切尘埃落定。
我向王处长递交了这次专项检查的结案报告。
王处长看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张,干得漂亮。”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第一把火,烧得很好,烧掉了我们医疗系统里的一颗大毒瘤。”
我笑了笑。
“处长,这才只是开始。”
几天后,我接到通知,要去参加林耀华案件的庭审。
作为关键证人。
在法庭上,我再次见到了林耀华。
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短短几天,像是老了二十岁。
头发花白,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和不可一世。
当法官宣判他无期徒刑的时候,他双腿一软,瘫倒在被告席上。
庭审结束,我走出法院。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辆囚车,从我身边缓缓驶过。
我下意识地回头。
透过车窗,我看到了林耀华的脸。
他也看到了我。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恨,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我平静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我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
心里很平静。
因为我知道,我烧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叫林耀华的职场恶霸。
我守护的,是‘医生’这个词背后,最神圣的职责和信仰。
我的路,还很长。
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我还会遇到下一个“林耀华”。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孤军奋战。
因为我的身后,是国家的法律,是人民的期望,是万丈光芒。